顾余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奇异的方式进入到神月殿,这一切更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善意帮助了自己,当初沧澜国遭遇眠月神国军队的进攻,他在青萍山出关帮助了沧澜国的女国主,在那一口废弃的枯井前,沧澜国女国主沈月以那一枚古老的簪相赠,以祝他寻找到娘子晚云,没想到一时的祝愿,竟然在他最危急的时候帮上了大忙。
“此簪倒像是一把信物钥匙,能够打开神月殿的结界。”顾余生喃喃自语,以此物的贵重,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沧澜国主沈月不识货,其真实目的也算是对他的善意报答,亦或者,他能够代替沈月到此神月殿来为她做些什么。
“上古十姓昌隆时代,究竟掌控了太乙世界的多少秘密和秘境。”
顾余生将簪子藏于袖内,手持毛笔,小心地前行,一路上,他将所见之景绘于图册之中,穿过一条悠长的通道,前方的景象骤然明亮,天上的银月和古殿内皆嵌有夜明石,甚至还有许多荒古之兽做成的油盏在亮着。
清幽的世界,一切是如此的安静,古殿庄严而神圣,石壁上的雕像极为精美,偶尔有古老的字注释石壁上的画像,顾余生自然不可能一幅幅去研究,而是以儒家之笔将其记录。
穿过画壁的长廊,前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圆石广场,圆石形如八卦,竟与青云门的演武场有几分相似,只是眼前的八卦广场,比起青云门大了数百倍,八根古老的玉柱上,道家的玄符密密麻麻地雕刻着,巨大的广场外面包裹着数十丈之高的天然砌石之壁,石壁呈现半月拱形。
抬起头看去,东西两边,如同月亮朔望之变,圆月周围,则是以古老的手法雕刻出不同的星辰图案,最为惹眼的,当属正北方位的北斗七星,它以某种天地星石镶嵌雕刻成一柄一勺子,往北有一颗极星,极星此刻虽然还处于灰暗状态,可顾余生只看一眼,便觉得那一颗极星蕴藏着某种过他的认知且无法参透的玄机在里面。
与北斗相望的,是南边石壁拱卫天穹的南斗六星,六星同样呈现勺柄之状,也有一颗极星呼应,极星同样黯淡无光,整个穹顶上以星石为宇宙,形成一幅浩瀚的宇宙之图。
东西两边,则是日月交替形成的光影,宛若有一条天河阻隔。
顾余生走来的方向,是从日月升起的东方,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头皮麻,手握毛笔,凭借本能一步步走到广场的最中心处,他抬头看去,以他神识之强,竟觉得如面真正的苍穹星辰,头脑卷起无尽风暴,不免头晕目眩起来。
这漫天的星斗,蕴藏着无尽的玄机,纵然只观一星斗,也觉得自身之飘渺如恒沙。
“满堂星河……”
顾余生喃喃自语,面对如此人间奇景,他的心思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澈,瞬息之间,他便已明白当初秦酒教给他的《伏天剑诀》必然是出自眼前的神圣之地。
他抬头看星辰如恒沙,恍惚中看见了天道,他以穹顶之星斗看大地,看见了地道,他站在天与地之间,明白了所谓的人间道。
天元。
地元。
人元。
他更像是懂了人之三魂,天魂,地魂,人魂。
所谓的修行第一境:元胎。
就是以无知之身蒙见天地恒沙。
某个瞬间,顾余生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他的眼睛泛起无尽星芒,至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小玄界的修炼体系来自于何处,必然是眼前的天地神迹。
大道无相!
所谓的修行境界,从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小玄界的修行者没有错,大世,太乙的修行者定义的境界也没有错!
天地星斗,日月星辰,尽与人道契合。
可惜,这一切对于顾余生来说,实在过于太复杂太玄妙了。
当初秦酒教给他伏天剑诀,可能是将所有的剑道化繁为简,带着某种期许。
顾余生提笔在广场最中心,他手中的毛笔以儒家之气描绘记载,可惜眼前的星斗石壁太过于繁复,以他的儒家浩然之气,根本无法支撑。
就在顾余生快要神魂衰竭之时,他的神海深处,忽然涌出一道天地神圣的光芒,这些光芒不知道来自于何处却浓郁到了极致,瞬息间就化作可篆笔记春秋的浓墨,注入到顾余生手中毛笔内。
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顾余生手上的毛笔好似拥有至圣之力,他心中所想,眼睛所见尽皆可入画卷,亦可入他神海。
月影之下,顾余生变成了一个记录天地神迹的攥笔史官,默默地记录这一切。
时间一点点流逝。
顾余生身上的浩然之气也在迅被消耗,那来自神秘的力量抄录眼前的景象,也并不能持续太久。
顾余生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父亲顾白留下的画卷,正一点点变得丰富起来,金色的浩光在画卷书册中闪耀。
当顾余生从中心旋转一圈后,他身上的浩然儒光消尽,手中的毛笔仿佛也耗尽了最后的能量,猝然间失去了沉浸在时间长河之中沉淀的墨,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毛笔。
即便如此,顾余生也没有丢掉它,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盒子,将它仔细收起来,毕竟这一支毛笔,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时间逆旅中留下的唯一信物。
顾余生将画册收藏在剑匣之中,并以自身的灵力封印起来,这时,他才吐出第一口气,低声道:“不知道此地出自何人之手?眼前的画壁星辰,似乎蕴藏着三千大道之秘,若是要参悟,不知道要多少年月。”
顾余生就地盘坐,手掌撑地间,若有所感地低头看向手掌的位置,只见掌心的位置,赫然有一行隽秀的字:
【抬头见月时,如蒲在思君】
轰!
顾余生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他与晚云青萍初相识,曾一起看书修炼,对她的字再熟悉不过,他以手掌抚摸,五指颤抖,凝目之间,他以指捻地,指尖赫然有几缕华青丝,更有青丝凝白。
这冰冷之地,常有人坐,常有人思。
不知年岁几何,不知岁月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