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你的妻子是我的意思。」虞彧突然說,他依舊低著頭,柔順的黑髮幡一樣垂著。在他手邊,蘋果被處理成了方正而容易入口的模樣,手巧而貼心。
「我需要以一個身份留在江家,處理一些事情。江淮死了,我沒有依靠。只能攀上你。」虞彧的聲音很低,「我跟你父親達成了協議,我們兩個互相配合。」
江晟猛地抓住虞彧的手腕,眼睛狼一樣銳利:「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江晟,你還不明白嗎。」虞彧依舊垂著頭,被江晟牢牢抓著伶仃的手腕,卻像是即將散架,毫無生氣的瓷偶。
「我欺騙了你,一直以來都在利用你。」他說,「你是不該和這樣的人有以後的。」
第24章「蘋果」
江晟的怒火瞬間升了起來。
虞彧甚至可以對不起他,但他不能說和他沒有以後。
「我都說了不計較,你還在糾結什麼?」江晟死死盯著虞彧,猶如盯著掌心的獵物。往常那種笑眯眯的大型犬似的氣質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極其危險的壓迫感,聲音是令人牙顫的冷酷,「你留下來是想做什麼?不用費心思,告訴我,我直接給你。」
「不,不是這樣…」
虞彧痛苦地閉上眼——他連自己的目的都不想了,只想儘早結束這虛假的,構建在失憶江晟身上的戲台就是因為他不想這樣,他不想看江晟再為他讓步,為他而不像自己。
他不想讓自己成為江晟的一個軟肋,不想看江晟為他放棄一切,在他面前連那驕傲的要命的自尊都能拋棄。
江晟不該是這樣的。他把江晟完全地改變了。
「江晟,你才二十四歲。你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虞彧抬起頭,努力讓自己正視著眼前這個還在發燒,疲憊而緊繃的江晟,竭全力保持著平穩的語氣,「但是我,我二十四歲的時候已經結婚了,嫁給了一個有錢的男人。」
虞彧說著,閉了閉眼,睫毛顫抖著。
「結婚之後,我連工作也沒有。像菟絲子一樣依附著他人活著。利用自己的學識,讓資本家不斷擴大壟斷,給更多人帶來不幸。」虞彧聲音很涼,說著說著,那雙明亮勾人的眸子也漸漸失了光彩,「間接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之後,還欺騙他的弟弟。」
虞彧機械地說完這些話,深吸一口氣,又看向江晟那雙深沉的黑色眼睛:「江晟,我們兩個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不該和我有什麼交集。我做完我該做的事之後,我自己會去贖罪。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這不值得。」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抓在虞彧腕上的手並未鬆開,反而更緊了些。江晟像是沒聽到虞彧說了什麼一樣,面無表情的有些嚇人:「贖罪?你想怎麼贖?」
和江晟對視似乎每次都很消耗虞彧的氣力一樣,在那雙過於逼人的目光注視下,他移開視線,咬咬唇,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現在又成你自己的事情了?嫂嫂?」江晟忽地笑了一聲,然而眼底卻毫無笑意,冷酷的嚇人。
虞彧顯然很難接受這個稱呼,被他喊的一抖。臉上浮現出一種不堪忍受的神色。
「當時是嫂嫂自己說的,是我的妻子。」江晟眼中的光越來越暗,直至完全消失。他抓著虞彧,一點點地逼近他,捏著他的下巴,「既然嫂嫂頂了這個身份,就得擔起這個職責啊。」
「嫂嫂應該落的什麼下場,應該得到什麼懲罰——都得由我決定。」
虞彧沒說話,像是心都死了。被人過大的力氣捏著,烏黑的髮絲從頰側滑下,清美的臉偏向一邊。
江晟不可能放手。
他知道這段關係是畸形的,不正常的,充滿了各種隨時會引爆的不穩定因素。被捲入的他和虞彧都不會得到任何快樂,只能彼此折磨。
但他不可能放手。
因為他知道,一旦他放了手,虞彧會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從他眼前徹底消失。
他會再也見不到虞彧。
這是江晟根本沒法想像和忍受的。
「你現在在發燒,情緒不要太激動。」過了一會兒,虞彧機械地說道,「你先躺回去。我給你倒些水。」
「不用,你在這坐著。這事有的是人干。」江晟冷冷道,眼睛自始至終沒從虞彧身上挪開過。
於是虞彧不再言語。如同一個精美的等身人偶,端正而沉默地坐在床邊,那雙總是在憂鬱,總是在難過的眼睛垂著,看不到裡面的光。
江晟發著燒,本能地犯困,頭暈。剛才又那麼鬧一通,現在整個人都昏沉。
「過來。」江晟突然不耐地說。
他渾身燥熱,不舒服的很,只想找點什麼涼的東西降降溫。而身邊坐著的那個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令江晟沒想到的是,虞彧竟然沒什麼反抗意思的,直接朝他靠近了。
他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於是又傳了過來。江晟正病著,心裡莫名多了點嬌氣。聞著熟悉的氣味,突然就委屈起來。
他用沒有打吊瓶那隻手摟住虞彧,滾燙的皮膚貼在虞彧冰涼的身上,深深嗅聞著,蹭著,像對待最心愛的玩具。
他委屈地想,我這麼喜歡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
虞彧削好的蘋果丁在一邊放著,發著誘人的香氣。虞彧安靜地任他抱著,就好像他們兩個歲月靜好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