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裡動靜不小,二層其它卡座上的客人也聽到了,不少人舉著手機錄像。sandy看到,把關雨欣的馬尾解開,讓頭髮垂在臉側遮擋,扶著她從一旁的樓梯下去。
蔣洛盟和賀祺是最後走的。雖然挨了一拳,賀祺仍保留著職業習慣,在一片狼藉中檢查了一圈遺漏物品,去一樓收銀台留下發票抬頭,才跟蔣洛盟一起出來。
JazzLounge的位置在一個酒吧區里,但相對比較偏,門口人並不多。mena的人已經離開了,只有sandy和關雨欣在門口等著。
sandy已經安撫好了關雨欣,看向賀祺的眼神憂心忡忡的:「賀總,你感覺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
賀祺搖搖頭,自嘲地笑笑:「我沒事兒。他本來也沒打到幾下,回家擦點紅花油就行了。」
sandy又想起當時拉開周景軒後看到的畫面,心想肯定是蔣洛盟幫賀祺挨了,忍不住朝蔣洛盟多看了一眼。
關雨欣現在才開始後怕,臉色發白,整個人下意識朝sandy身上靠。見賀祺出來,趕忙問:「那現在項目要怎麼辦?mena第二天還來公司嗎?原本明早安排了開會的。」
賀祺嗤笑一聲:「放心,合約都簽了,他們不想來也得來。我們只是個中間人,項目總歸是他們的項目;他們不配合,損失也不是我們承擔。」
關雨欣不知是沒聽懂,還是沒聽見。臉上仍是藏不住的惶恐和擔憂。
賀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下次別這麼傻了,拿著瓶酒過來鞠躬道歉,說那麼些莫名其妙的話。還嫌自己不夠好欺負嗎?」
關雨欣看著賀祺怔了怔,牛頭不對馬嘴地說:「剛才謝謝賀總。我……我沒遇到過這種事,有點嚇傻了。」
賀祺心裡沉沉的,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說什麼好。
賀祺無聲地嘆了口氣,重抬頭看向sandy:「今晚辛苦,幫忙把小關送回家吧。」
sandy點點頭,跟賀祺和蔣洛盟說過再見,摟著關雨欣的肩膀離開了。
蔣洛盟的視線就沒離開過賀祺。見對面兩人走遠了,蔣洛盟把攙著賀祺的胳膊收緊了些,垂著眼睛問他:
「現在去哪兒?」
賀祺眼睫輕顫,表情淡淡的:「我們也回家吧。」
因為料到了要喝酒,所以蔣洛盟和賀祺都沒開車來。蔣洛盟臨時用手機叫了一輛,剛好在附近,很快就過來了。
賀祺和蔣洛盟一起坐了後排。氣氛有點悶,兩人心裡似乎都裝著事兒,沒有人主動說話。賀祺乾脆閉上眼睛裝睡,不想沒過半分鐘,竟真的睡了過去。
蔣洛盟的臉色一開始就算不上好,在賀祺睡過去之後更差了;被窗外暖色的路燈照著,仍舊是滿臉的鐵青色。
這不是蔣洛盟第一次見賀祺打架了。好像不管是十年前還是現在,比起自己受傷,賀祺受傷總是更讓他痛苦,也更讓他憤怒。
蔣洛盟不想這種情況發生,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無助地意識到,原來,他的羽翼終究還是不夠寬廣,遮擋不住那些朝賀祺襲來的風雨。
而賀祺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從不向他求助。
十年前那個雨天,賀祺和黃靖黃裕究竟發生了什麼,蔣洛盟直到現在也沒等到答案。
他知道賀祺不信任他,從那時候就開始不信任他了。賀祺總瞞著他做很多事。黃靖和黃裕看賀祺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賀祺卻很清楚那些眼神的意思。
但不論如何,放學的時候,賀祺還會跟蔣洛盟一起走。只是路上總不說話。
那天,賀祺又一次在半路停了下來。
賀祺指著路旁狹窄的巷子口,朝蔣洛盟笑笑:「我今天有事,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蔣洛盟看著賀祺,怔怔地,沒說話。
賀祺仰起脖子,稍眯著眼睛,望著頭頂碧藍色的天:「今天應該不會下雨了,是吧?」
蔣洛盟有些無措,磕磕巴巴地說:「啊……是吧。」
賀祺把頭低回來,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塞進蔣洛盟的手裡:「如果有人打我電話,你幫我接吧。」
「你不要你的手機了嗎?」蔣洛盟的手就這樣舉在半截,有些傻氣。
賀祺想了想:「明天吧!明天早上你再給我。如果可以的話。」
蔣洛盟一頭霧水,想問為什麼,賀祺已經轉身朝巷子裡走了。
那巷子口像是有什麼結界一樣,蔣洛盟想跟上去,卻下意識停了下來。
賀祺走了一半,轉回身朝蔣洛盟笑著揮手:「你快回去吧!不用等我。」不多時,賀祺的身影就在某個拐角消失了。
蔣洛盟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心慌得厲害,手心裡一陣一陣地出冷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來接他放學的司機發來消息,問他還要多久才到。可蔣洛盟的腳步似乎被限制在了那一處,無法離開,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徘徊。
直到他猛然意識到有人在盯著他看。
那人穿著黑色的背心,站在一個缽仔糕攤位旁邊,露出來的手臂上覆蓋了繁雜的紋身;看到蔣洛盟朝他看過來,立刻彈開目光轉去別處,從口袋裡取出一盒香菸,就著火機點燃。
蔣洛盟視力很好,在那人抬起手臂的時候,當即看清楚了他靠近手腕的那處紋身——交叉的腿骨,一個叼著玫瑰花的骷髏頭。
那是黃靖黃裕家的幫派!
成為班長後,班主任特意隱晦地提醒過他;黃靖黃裕家有黑幫背景,底下不少人手上沾過血的,讓蔣洛盟跟他們打交道時注意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