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館子,多娜用腳挪開凳子,雙手揣羽絨服口袋坐下,仰望著貼在牆上的大菜單,報了個辣子肺、燒茄子、小炒肉、雞蛋湯。然後問孔志願,「你不值夜班吧?」
孔志願給她添著熱茶說:「不值。」
多娜說:「那就再來一瓶二鍋頭。」說完就去前台結帳。
結完回來坐下,父女倆對視一眼,孔志願說:「你爺爺領我來飯館也是這麼點菜的。」
多娜噗哧笑出聲,笑完又自覺難為情。
孔志願眼眶泛著濕意,轉瞬就被眨巴回去了。
外面的雪越積越厚,每一位進來的食客都先在門口跺跺腳,不多時小館子裡熙熙攘攘,遇上個工友朝他們打招呼,「領閨女吃飯呢孔師傅?」
孔志願笑著應他,「吃飯呢。」
對方應酬上句,「閨女快考大學了吧?」
孔志願說:「快了。明年。」
對方說:「等閨女考上大學你就享福嘍!」
孔志願很知足地說:「是啊。」
第13章章十二
孔多娜從姥姥家回來後沒再跟許生輝產生交集。兩人在放學路上或樓道里碰見就碰見了。她也大半年沒碰過電腦上過QQ,連mp3也不聽了。之前在鄉下還能游個泳或去樹林裡轉轉,回來後除了學校就是圖書館或自習室,書也倒不見得真能看進去,不過形式罷了。
她不聽mp3,可她幾乎每天都戴著耳機。上下學路上若遇見同學想跟她結伴,喊她兩聲不見應對方也就罷了。在奶奶家也是。奶奶說什麼不見應,就嘟囔她成天在家也戴個耳機。
她有了一個小小的癖好,在上下學路上會頻頻仰頭看樹上的鳥。不過都是以樹麻雀和雨燕居多。姥爺說北京的雨燕也叫樓燕,它們愛往古建築群的橫樑上飛。她問姥爺去過北京嗎?姥爺說去過一回。還有一回她正在上課,聽到了教室外有斑鳩鳥的叫聲: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她童年在姥姥家常聽。三四月份里叫喚得最厲害。有時候她們被吵得煩死了,就問姥爺它為什麼叫個不停,姥爺說它們是在求偶。多莉聽完捧著肚子笑,它們可真不知羞!
在進入十一月份的時候,孔多娜登了一回QQ。許生輝給她留了很多言,從二月到十一月,幾乎每周都有留言。早期是:【你們回姥姥家了?】
【你們姥姥家有電話嗎?】
暑假是:【我想去你姥姥家】
【我準備明天就去】
【我不想去了】
近兩個月是:【放學時候見你了】
【在樓道見你了】
【我趴在窗口見你騎車出去了】
【文具店見你了】
【我給自行車充氣也給你們的充了】
【你自行車車座有鳥屎我擦乾淨把它推樓道了。】
多娜一條條瀏覽完,下了號也沒回他。
直到放寒假許奶奶再次下來喊她們姐倆,說許爺爺鑿冰弄了筐魚,魚不大,她打算炸炸撒點孜然給她們吃。彼時孔奶奶在廚房燒飯,多莉也繫著圍裙在打下手,多娜戴著耳機在衛生間洗內衣。
許奶奶已經來喊過她們好幾回了,說換個花樣讓她們上去嘗嘗。
這回她們姐倆上去了,上去就看見許生輝捏了條小魚往嘴裡吃。除了魚,許奶奶還給她們炸了茄子平菇土豆,三個人圍坐在餐桌前吃。許生輝的額角有一塊痂,前一段他老子拿著醬油碟砸的。據說他老翹課被學校喊家長,然後他爸去了,回來他爸關上門就教訓了他一頓。
這都是孔奶奶在飯桌上說的。
孔多娜看了眼他額角的痂,吃著小魚也沒作聲。孔多莉倒是問了,問他縫針的時候疼不疼?他滿不在乎地說不疼,說完還偷瞄了孔多娜一眼。
門口許爺爺腋下夾著份《大河報》回來了,見她們姐倆都在,問那個小的,「你大學準備學啥呀?」
孔多娜說:「學聞。」
許爺爺問她,「你不是理科生嗎?」
孔多娜說:「很多院校的聞都文理兼招。」
「你應該發展理工科,最實幹也最能體現個人價值。」許爺爺換著棉拖說:「聞不由己,最終能不能發稿不是你說了算。」接著問那個大的,「你呢?」
孔多莉說:「我讀師範。」
「師範合適你。」許爺爺找出老花鏡戴上,坐那兒翻著報紙說:「分數差省內師範遠嗎?」
孔多莉說:「我不讀省內的師範。」
許爺爺倒驚訝,說她,「能考出去也是能耐,就怕你到時候哭著戀家。」
孔多莉說:「我才不會哭呢。」
許爺爺說這鳥兒啊,紮好翅膀就該踢出窩,想要他有出息就下狠心把老窩拆了。省的將來遭欺負了哭哭啼啼地回來。憂患使人生存,安樂使人滅亡。
這姐倆吃好準備回,跟沙發上的許爺爺打招呼。許爺爺問她們,吃好了?姐倆點頭。許爺爺又朝那小的說:「你不適合聞,學了也是徒勞功。聽我的就去讀個理工,分數能夠得著就去北京航空。」說著把那一沓報紙整理好,捲成筒放在樓道的雨傘桶里。
這一年的除夕家裡沒大張羅,儘管孔爸家三口和孔玲家三口都在奶奶家過年。午飯後孔玲就在廚房燒水褪雞毛,孔志願在那兒處理鯉魚,奶奶在那兒弄八寶飯。別的菜可以沒有,八寶飯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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