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恢宏的场面。
他们两个并肩坐在黄沙之上,看着远处成百上千的民众一起对着那个几块摞起来的石头跪拜,楚长欢看着看着,没忍住,笑出来声。
沈故言侧头看他,奇道:“笑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很搞笑吗?那就是几块石头,哪里像神了?”话落,大漠上突然刮起一阵乱风,最高处代表着他头颅的石头应声而落,霎时间哀鸿遍野。
他们嘴巴里念叨着恩塞独有的语言,大致意思是在乞求神明原谅。
楚长欢笑得更欢。
因为他们的样子太过滑稽。
沈故言温声道:“殿下,你有信奉的神明吗?”
问到这个,楚长欢来了兴致,她将两只手支在身后,乱风扬起她的尾,她侧过头,笑容和大漠上的烈阳一样明媚。
“当然没有。小时候,我父皇带我去大相国寺祭拜,我还会偷吃那上面的贡品,对了,还有一次,我偷偷把送子观音怀里的小童子抹了个红嘴唇,还用马鬃扎了两个小辫子,小童子变成小姑娘,贵妃第二日去拜的时候,见着那个被我量身设计过的小女童,那脸黑得和锅底一样。”
说着,她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大相国寺,贵妃她在生下楚君彻后就一直无所出,为了地位稳固,她每年都要去祭拜,且只求男,不求女。
她这一招算是狠狠恶心了她一次,且她还没办法说什么。
沈故言看着她的笑颜,轻声问道:“那殿下,有什么实现不了的愿望吗?”
“实现不了的?”她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我目前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你长姐的下落,别的……好像是没了。”
“那殿下会去祈求神明,让我长姐能够尽快有着落吗?”
楚长欢摇摇头:“不会,因为没用。有那个时间,我们还不如多走几条路,多找几个人,相比于那些泥塑的雕像,我更信我们自己的能力。”
沈故言继续耐心地问道:“可如果殿下不是殿下,也没有能力,如果你和我,都是那边众多恩塞人中的一员呢?”
楚长欢的笑容渐渐没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边正奋力把石块重新堆回石像上的百姓们,耳边,是他温柔低沉的嗓音:
“他们条件艰苦,只是在这里存活下来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他们没有读过书,识过字,没人教他们拳脚功夫,也没人教他们礼法规矩,他们难以思考,也不会思考,生活是绝望,他们造神,只是为了一个盼头。”
“盼头?”楚长欢扬了扬眉毛,这种话,还是她第一次听。
“这世上之所以有这样多有关于各路神明的传说,本质上是因为这世间太苦,世人需要一个心灵的慰藉。他们创造神明,依赖神明,过得不好、有求于人却苦于无门的时候,就去跪神明,仿佛跪了神明,一切都会好起来。”
楚长欢皱着眉头,不解道:“可神明是假的啊,即便跪了神明,一切也不会因此而好转啊。”
沈故言摇摇头,淡淡开口:“只要他们相信,那就会好起来。”
这对于向来不信神明的楚长欢来说,实在是天方夜谭。
“我没听明白。”
回答她的,是古老的祭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