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转向方行舟,握住他的手。
“小舟,”她有些踟蹰,不确定方行舟是否知道陆见
川的真实身份,也担心他们这段超越世俗的感情能否真的走下去。
她希望他能知道真相,又害怕他知道真相。
很多情绪在心头回转,最后化成一句话:
“拜托你多多照看他。”
方行舟认真道:“您放心。”
陆母露出笑意,点点头。
方行舟喝了酒,回程开车的变成了陆见川,他和驾驶风格和方行舟截然不同,一脚油门蹿出车库,风驰电掣地驶向主路。
以前,方行舟从来不阻止他飙车。
但今天,刚开了不到一公里,他开口道:“慢点开。”
陆见川收到命令,立刻把驾驶速度放慢,情绪还沉浸在没有被发现异常的兴奋之中,碎碎念道:“老婆,你今晚喝了好多酒,是太高兴了吗?有没有喝醉?我家人都很喜欢你,爸妈多给了一把钥匙给我,让你空了随时上门吃饭。”
方行舟没说话。
陆见川以为他醉得太厉害,说话越发没顾忌:“肚子里的蛋今天也很高兴,一直安安分分地睡大觉,好难得。你不知道,它平时特别烦,动不动就在里面闹腾着要吃东西,又馋又倔又不听话,也不知道是像谁?——肯定不像你,你小时候很乖,不吵不闹,像个漂亮的洋娃娃,我一眼就从人群里挑中了你。”
副驾的人依然没说话。
上高速前的最后一个红灯,陆见川踩了刹车,稳稳地将车停下,终于有空回过头来看身边的爱人。
方行舟没有醉,他正死死盯着陆见川的肚子,瞳孔亮得惊人,额头带着细细的汗意。
陆见川微微一愣。
“舟舟?”
方行舟伸手,隔着柔软的毛衣贴上那块皮肤。
陆见川低低地笑,笑的时候腹部会震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摸到什么了?”
方行舟没说话。
陆见川耐心地等待,直到红灯变绿,他重新启动汽车,在纷飞的大雪里将车驶上高速。
方行舟仍然保持着这个动作,似乎着了魔。
因为限电的原因,高速两边的路灯没有开,四周一片漆黑,车灯的光亮投出去不过杯水车薪,瞬间被黑暗稀释,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飘舞的雪花。
整个天地似乎只剩下他们所在的这处温暖小天地。
陆见川听着爱人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产生了过分幸福的晕眩,甚至想就这么一直在暴雪中开下去,载着方行舟,以及肚子里在茁壮成长的、属于他们的血肉。
“舟舟……”他呢喃,握住那只放在腹部的冰凉的手。
方行舟深深吸气,重新靠近副驾的椅子里,像是终于找回了神魂,哑声开口:“疼吗?”
陆见川眨眨眼。
“什么?”
“手术,”方行舟低低道,“疼吗?”
陆见川怔了一下。
甜意渗到舌根。他明知手术不过是一个迫不得已的谎言,却还是忍不住一边感到
愧疚、一边悄悄享受这种关怀。
在经历了巨大的冲击之后(),他的爱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关心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关心他。
陆见川弯起眼睛,轻快地说:“当然不疼,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不要担心,我现在非常健康,上周李警官带我去做体检,体检结果全部合格。”
方行舟的手用力扣着车门边缘,将指甲扣到断裂,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又问:“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见川早就准备好说辞,压住心虚感,小声道:“两个月前,你去首都参加医学论坛的时候。”
听到这个回答,冷意从脚一直升到头顶,方行舟闭了闭眼,缓过这阵情绪,几乎不敢想如果陆见川当时如果出了事该怎么办。
“因为不想我担心,所以瞒着我?”他极力克制自己。
陆见川:“……唔。”
他坐立不安地动了动,道:“……这里面还有一些更深的原因,老婆,你迟早会知道全部真相,再等等,等孩子出生,好吗?”
他单手把方向盘,另一只手和方行舟十指相扣,又道:“我爱你,我只是想要一个我们共同的孩子,让他继承我们的血脉,然后健健康康地、长寿地活下去,活到我们都死了,骨灰烂成泥,成为树的养料,而他还能活在这个宇宙里,作为我们相爱的证据,永永远远,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方行舟沉默地听完,然后将他的手拉到嘴边,在手背上印下一个没有温度的吻,许久,才开口道:
“我也爱你,小鹿。”
陆见川的呼吸变粗,手背轻蹭爱人的脸颊,腹部开始激动地发热。方行舟又一次亲吻他的手腕,语气平缓许多,似乎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道:“还记得订婚宴结束第三天的早上,我在车里跟你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