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掩雪的身家給楊舒景投資沒有必要走非法途徑,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如果楊舒景用了什麼手段將傅掩雪拉下水……
楊持惴惴不安。
他回到病床上,傅掩雪的手機屏幕閃爍,收到的一條廣告推送。楊持隨手將其關閉,這才驚訝地發現,傅掩雪的鎖屏照片……是楊持自己。
準確來說,是在一個月朗星疏的夜晚,正在陽台和學生們告別的自己。
這個角度很隨意,但又像是經歷過無數次凝望才能一眼就抓拍到的照片。
楊持深深地呼吸著,將手機放入懷裡。
無論如何……他都要去看看楊舒景所謂的畫展。
楊舒景不知道傅掩雪人在醫院,依然對傅掩雪保持著表面上的諂媚,這是最好不過。儘管在這個關鍵節點,楊舒景對他的算計昭然若揭,但楊持已經不會去在乎這些可笑的伎倆。
他能為傅掩雪做的事並不多,但去畫展探探虛實,興許能算一件。
心中掛著事,楊持睡覺質量也堪憂,第二天,天空灰濛濛的,他就睜開了眼睛。
醒了再也無法入眠,楊持披上外衣去了醫院食堂,買了三份早飯上樓,剛進房間,楊持就收到了來自向嫆的消息:楊持,你最近怎麼樣了?
楊持沒有立刻回復,斟酌了片刻,只是回了一句:你們呢?
他的問的是向家兩兄妹。
當日一別後,向家兄妹和他就仿佛回到了從前那兩條永不相交的世界線中,只是偶爾從好友動態里能看到彼此的近況,但卻沒有主動深交的理由。
在人生旅途上總會有迎來送往,在這個站台遇到的人或許就在下一個站台告別,但相遇的意義在於其本身,哪怕漸行漸遠,只要存在過美好的回憶就足夠。
向嫆那頭顯示著「正在輸入」,但很快又沒了動靜,楊持將自己的那份早飯吃完,向嫆的消息才姍姍來遲:我和哥哥收到你給我們寄的東西了,我們很喜歡。
楊持笑了笑:喜歡就好,這是我們市的特色美食,我還擔心你們吃不慣。
向嫆回了句「不會,我們很喜歡」,緊跟著,似乎總算把想說的話給擠了出來。
——楊持,其實我知道我現在不該問你這個問題,但是……
楊持禮貌地等待著,在石杏和楊敏敏抵達病房的時候,向嫆把一張照片發了過來。
「這不是馮小姐嗎?」石杏把水果放在床頭,無意之間卻瞥見了圖片。
這個馮小姐,就是馮憶柔。
楊持對她很有印象,可他來不及尷尬,雙指立刻將照片放大。
照片上,馮憶柔正站在商場裡,旁邊站著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孩。
這個女孩他再熟悉不過。
「這是……楊舒景從前的助理,陶融融。」
「她們兩人怎麼會在一起?」石杏的詫異更甚,楊持忍不住看了石杏一眼,對方像是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立刻收斂起了情緒,淺笑道,「你別這樣看我,我也很驚訝,完全沒想到她倆還認識。」
楊持疑惑道:「我只知道陶融融之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在這裡上班,卻沒想到她和馮小姐還認識……」
就在這時,向嫆將照片撤了回去,慌里忙張地打了兩句話:
不好意。
不好意思發錯了。
楊持回了句沒事,向嫆那頭卻像是忙碌起來沒再回復,楊持等待了一會也沒等到消息,便只能先將手機放在一旁。
石杏挑了個位置坐下,楊持把早飯遞給他,開門見山:「小石,掩雪他怎麼樣了?」
「我正準備給你說這事兒呢,」石杏咬了一口油條,不緊不慢道,「剛才我們收到消息,醫生說小少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明天或者後天就能從重症監護室里轉到普通科室……」他下意識頓了下,果然再抬眼時,楊持的眼眶已經紅了。
「真的嗎?」自醒來之後,這是第一個好消息,楊持幾乎要克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他在房間裡反覆踱步,身上殘餘的傷痛在此刻全然消散,「掩雪他真的沒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不過楊持哥,醫生說了,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還需要住院觀察,所以小少爺一時半會也沒辦法出院。」
楊持抓緊了發抖的手指,連聲音也跟著發顫:「沒關係,只要沒有危及生命,只要好好地在醫院好好休息……怎麼樣都好。」他的話語因過分激動而顛三倒四,恨不得立刻衝到傅掩雪的床前候著,等待傅掩雪醒過來。
在得知傅掩雪出事的一瞬間,在找到傅掩雪的一瞬間,在醒來的一瞬間……這千千萬萬個瞬間裡,他心中有千千萬萬條私語,想要將它們一條不漏地、全部告訴傅掩雪。
他不怕無話可說,只怕無人可說。
第二天下午,楊持早早地候在重症監護室門口,看著傅掩雪被小心翼翼地推了出來,整個過程,不論是傅家人還是楊持、石杏,沒有一個人說話,楊持害怕這是一場標註著「happyending」的夢境,害怕用力呼吸就會夢醒。
他目光緊緊跟隨著傅掩雪,一直到進入病房,緊繃的身體也沒有鬆懈下來,石杏連著拍了他兩次肩膀,楊持才回過神來。
順著石杏的目光看去,楊持發現傅掩雪的父親正在門口對他點頭示意。
「楊持,沒想到你都長這麼大了。」傅弘淵和楊持記憶中一樣,英俊而儒雅,但那種由內而外的上位者的氣息,實非常人所能及。但也正是這樣的家庭,才能教導出傅家兄弟這樣優秀的孩子,楊持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