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雪本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结果这根稻草也眼看要折当然,就凭他和蒋冬河的糟糕关系,蒋冬河拒绝他再正常不过。不过,倪雪本来也没打算讲道理,既然已经豁出去求蒋冬河收留他,至少在今晚,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倪雪跟上了蒋冬河。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有点不伦不类,像他们的关系一样怪异。
直到倪雪跟着蒋冬河停在了地铁站台前,倪雪看着蒋冬河的侧脸,终于开口道:“蒋冬河,如果你一直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愈觉得自己这么想非常有道理。如果蒋冬河铁了心要拒绝他,又怎么会允许他跟在他后面走了八百米到地铁站?
地铁站里没有那么多人,他们相隔不远,倪雪确信蒋冬河一定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直到地铁驶来,两人走进车厢中,蒋冬河依旧没有说话。
当初蒋冬河选择租房只是为了兼职方便、缩短通勤距离,至于到学校有多远,则放在了次要考虑的位置。这样一来,从他的住处到学校就有些麻烦,要换乘两条地铁线,共坐十七站,再搭乘四站公交。
倪雪以前没坐过公交,远不像旁边的蒋冬河那么泰然自若。车上没空位,司机开得又急又猛,倪雪左摇右晃,还不小心撞到了几个路人。
整趟行程将近两小时,两人终于抵达小区门口。
其实倪雪没看见门在哪,只看见十几栋居民楼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黑漆漆一片。
小区没有路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没有翻修过,倪雪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探路。
走在前面的蒋冬河还拎着行李箱,却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很快又把倪雪甩开了一段距离。
黑暗中看不清路,又不熟悉地形,倪雪刚要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就感到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给蹭了蹭。
他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东西?”
前方的蒋冬河脚步一顿,但没回头,“小区里的流浪猫狗。”
借着手电筒的光,倪雪这回看清了,蹭他腿的是一只小猫,花色黑白相间,看起来还挺干净。
蒋冬河也循着光亮望过来,开口道:“这只叫珍珠,很黏人。”
“……珍珠?”倪雪又看看小猫的毛色,“怎么看都是叫奶牛更合适吧。”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小猫让人心情变好,蒋冬河简直一反常态,竟然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小区里其他人给取的名字,一直这么叫。”
蒋冬河蹲下身,从背包里摸出一根火腿肠,撕开外面的包装,向珍珠递去。
小猫一点也不怕人,立刻欢快地迈着步子向蒋冬河走过来,埋头开始吃。
这座小区里有很多流浪猫狗,被居民们喂养得很滋润,蒋冬河在这住了一个多月,大部分都见过。后来他也养成了随身带着火腿肠的习惯,不仅猫狗都能吃,如果哪天没碰见小动物,还能自己垫垫肚子。
对于这些流浪猫流浪狗,平时逗两下、喂点食物可以,但蒋冬河没有把它们捡回家的想法。
以前也不是没有居民这么干过,把一只流浪猫捡回了家,结果没过多久,那只猫又从家里溜了出去。
野猫野狗有自己的脾性,名贵品种又太难伺候,更何况平时生活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养宠物是需要负责任的事,蒋冬河自认还无法承担。
这回倒好。没捡猫狗,捡了个人。还是最麻烦的那一个。
真是难以置信。
珍珠吃得又快又急,蒋冬河用另一只手又去摸摸它:“慢点,这会儿没人跟你抢。”
小猫填饱了肚子,又主动摊平在地上,让蒋冬河揉它的肚子。
倪雪在旁边看着,借着手电筒的光,他现蒋冬河似乎笑了一下。笑意不深,很浅很淡,但倪雪十分笃定,蒋冬河就是笑了。
原来蒋冬河也会笑啊。
给珍珠喂完火腿肠后,蒋冬河又变回了倪雪熟悉的蒋冬河,仿佛刚才跟倪雪多说了两句话的那人不是他。
他们又向小区里面走了一段路,蒋冬河最终拐进一栋老式单元楼。一共六层,没有电梯,走廊里安装了声控灯,感知到两人的脚步声,棚顶的小灯泡忽闪几下,勉为其难地亮起昏黄灯光。
这还是倪雪第一次见一层楼里挤下这么多户人家,此外,走廊环境同样让人不敢恭维,老旧的墙皮已经从墙体脱落,在地上积起一摊白色碎屑,地面没有铺砖,一切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像是蒙了层三十年前的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