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惶恐。
家中攒不下银子,而距离债条上的期限越来越近,以前有多惬意,多舒坦,现在就有多惶恐。
他是计算着过日子的。
大周氏也是空手而来。
她本以为看到这个儿子,该想念的;见对方消瘦,该心疼的。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人都是自私的,你不想我我便没那么多感情,即便是母子。
郭盛祺不归家,大周氏的念儿深切都是臆想出来的。
也是。
三兄弟先后出生,相差不大,十八定亲,二十成亲。
郭盛祺等同入赘,定完亲便住在老丈人家中“守孝”,直至完婚,送走二老。
如今郭盛祺二十七,也就是离家九年。
日日不见会念孩子,可若这孩子算计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孩子呢?
她与大郎儿郎住一起,即便有磕磕碰碰,那都是实打实的感情,更遑论以后还要靠大郎养老。
在郭盛祺打量她空空的两侧时,她便清醒了。
即便她是妇道人家,也明白当家的放她来镇上的目的。
是让她看清这个儿子,放弃这个儿子,别把好好的家搅合散了。
这个家,包含大房,二房,甚至有出嫁多年小闺女的份儿,唯独将眼前这个儿子排除在外。
“娘,你怎么来了?”郭盛祺挡在门口,道。
“过几日便是六月了,债条上的期限到了,你爹让你早些带着银钱回去,商量分家一事。”
“娘……”郭盛祺泫然欲泣。
他最是知道这个亲娘。
他不在身边,娘对他多有纵容,他稍微委屈、哭诉,定……可能会让娘动容?
继而,为他在爹和大哥二哥面前美言几句,宽容宽容期限。
可,他不知从前是有锦鲤运的作用,让他顺风顺水,兄弟嫂子们无私奉献,还有爹娘心盲眼瞎。
如今,运道没了,大周氏的滤镜自然打破。
她看到的不是这个儿子的苦楚,而是对方挡在院门口,迟迟不让她进!
原本对这个儿子失望了,连留夜都不想,只想好生赶回家,同当家的哭诉。
现在?心有不甘。
凭什么她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自己还没得一分孝顺,让那早早去世的冯家二人体验了一把?
她家大郎可是说了,只要她闹,这个白眼狼断没有撵她的道理!
她不舒坦了,也甭想这个白眼狼舒坦!
“你堵在这里干嘛?我们进院子说。”
“娘,这家里头没收拾,我担心你看了心烦。”
“冯玉呢?”
“娘子这胎不安稳,家里家外都是我把着,我还要夜里挑灯看书,实在腾不出时间来。娘既然要进来,进来便是,莫要嫌弃了家中脏乱。”
先说自己不容易,再提出大周氏莫要嫌弃,含沙射影想让这位亲娘为自己收拾院落。
说得够明显了吧?
可惜他太高估乡下农妇了。
大周氏先是扫了圈院子,感慨了声:“的确脏乱。”但还能将就着住一夜。
郭盛祺:“……”
大周氏:“……”
他与大周氏大眼瞪小眼。
没了?
没了?!
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