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顯然慈寧宮中的人和姚貴妃並不是一條心。
一直未曾開口的莊德妃突然咳嗽一聲,柔聲道:「姚貴妃此言差矣,妾曾聽聞白珊虹魚壽數不長,安善進貢這一對魚也有些年歲了,壽終正寢也不是沒可能。」
姚貴妃不依不饒,「早不死,晚不死,這災星一回來就死,你敢說和她沒關係?」
話音剛落,皇后不悅地皺起眉頭,「姚貴妃,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什麼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心裡得有點數。若是不知禮數,本宮不介意為你請一位教習嬤嬤,重教教你規矩。」
姚貴妃頓時噤聲。
太后打圓場道:「好了,你們一大清早就來看哀家,哀家很高興。只是人上了歲數,精力總是要差些,聽不得你們在這爭論。依哀家看,德妃說得不是沒道理,人的壽命尚沒有定數何況魚兒。沒有定數的東西怎麼能怪到人身上?」
此話一出,有眼力見的人都知道太后這是要保佑寧和姜文君。
海美人卻好似沒有聽懂話外之音,還想說些什麼。
太后並不給她這個機會,接著道:「不過海美人說得也對,白珊虹魚到底是安善的進貢之物,既然事情多少和你有點關係,佑寧你可願去順德樓抄寫經書,為那兩尾魚兒度?」
順德樓是皇宮供奉之地,戒備森嚴,閒雜人等無旨意不可隨意進出。
「佑寧願意,多謝太后娘娘恩典。」佑寧對這個結果挺滿意的,遂叩拜謝恩。
「至於海美人你也莫要傷心了,等皇上回來,哀家會同他商議,准你回安善探親,全了你的思鄉之情。我們大慶不會辜負你這份赤誠之心的。」
太后不愧是太后,三言兩語就將一場可能到來的陰謀扼殺在了搖籃里,還沒有烙下話柄。她的這些安排,就算有人想攻訐她偏心,也站不住腳。
事情解決,人在慈寧宮呆不住了,沒坐一會就紛紛起身告退。
佑寧二人與德妃一道離開。
出了慈寧宮,姜文君道:「佑寧,同德妃娘娘道聲謝吧。」
佑寧行了個禮,道:「謝德妃娘娘替佑寧解圍。」
德妃看著佑寧的目光頗為慈祥,「怪不得人人都說淑妃你命好,孩子一個一個都生的如此好。這孩子很像聖上,日後該是個有福的。」
姜文君臉上掛上溫柔,道:「借德妃吉言,但願她真是個有福的。」
德妃道:「其實你不必謝我,我今日這麼做也是為了我自己。你我同為四妃,協助皇后娘娘治理後宮,這些年來合作得也算融洽,我並不希望你給不知底細的人讓位。」
「我知道。」
「我宮中還有事,就不多聊了,改日得空再來你的昭明宮叨擾。」
姜文君點頭,目送她離去。
等人從視野消失,姜文君這才帶著佑寧回昭明宮。
「日後你若碰見德妃,記得與她保持距離,能避就避,避不過也絕對不能同她單獨相處。」回宮路上,姜文君突然交代道,「另外不要輕易接受她送的吃食。」
「是,」佑寧答應得乖巧,問得也很直白,「但是為什麼?您方才不是還讓我道謝嗎?」
「她今日幫了我們,道謝是應該的。但是此人看似賢良淑德,實則深不可測,比起心思都寫在臉上的姚貴妃,她更值得提防,」姜文君道,「你可知她是苗女出身。一個苗女能穩坐四妃之位,還能占去『德妃』封號,她的手段豈是常人能比。」
一聽「苗女」二字,佑寧表情頓時嚴肅了不少,「我知道了。」
姜文君摸了摸她的頭,不再做聲。
*
另一頭。
德妃回到自己宮中,屏退下人,一個人斜躺在貴妃椅上,盯著屋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的衣袖中悄無聲息地鑽出一直通體漆黑的千足蟲。
「你今日為什麼要替那個災星說話,讓姚榮音拉她們下水不好嗎?」漆黑的蟲子揚起上半身居然發出人的聲音。
德妃滿臉冷漠,不見之前的和氣模樣,「做得這麼明顯,是生怕姜文君不會懷疑我是嗎?」
千足蟲不服氣地道:「你當了好人她一樣會懷疑你,誰讓你是苗女?」
德妃眼神一冷,視線下移,如視活物一樣看著千足蟲,壓著聲音道:「去告訴石牙狼,以後沒我的吩咐,不許擅自行動,姚榮音是個傻子她爹可不是,若是把老東西引過來,到時候有我們好果子吃。」
感受到她的視線,千足蟲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它灰溜溜地順著貴妃椅爬下去,「嗞溜」一下就消失在了暗處。
宮殿中恢復寂靜。
半晌,德妃突然發出輕笑,低聲道:「一個災星,一個苗女,挺配的不是嗎?」
佑寧回到昭明宮後立刻就搬去了順德樓。
太后沒有限定期限,她便安心地住在順德樓,每日看看書,抄抄經書,跟著樓里的道長們做做功課,日子過的平穩無波。
值得一提的是,順德樓中的道士都來自「天下第一觀」承乾觀——也就是碧霄道長的道觀。佑寧原本想著能不能見一面這位改變自己人生的國師。只可惜,樓中道長說他仍在閉關中。
半個月後,文宗巡查結束,帶著雙生子歸來。
文宗歸來當日,佑寧從順德樓搬了出來,同姜文君一起在昭明宮迎接聖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