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翎在无尽的黑暗中,忽见一道如剑的白光,直直刺入她的双眉正中间。
使得林洛翎骤然生出了比骨裂还疼的痛感,眼皮颤动了起来。
她猛地睁开了眼,如血之色顿时涌入了她的眼内。
耳边传来乐声、响炮声、以及女子们的嬉笑声。
“小姐定是因着今日大婚,昨夜紧张的没休息好吧?怎的倚着床柱就睡着了呢?”
再度听到画帘的声音,又经画帘轻轻推着她的左侧臂弯。
林洛翎眼前之物才逐渐清明了起来。
珠玉为帘,红绸锦绣,无一不透着喜庆。
听了画帘方才的言辞,又见此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闺房。
她这是重生了?
林洛翎用手指在腿上掐了一下,痛感让她知道这不是梦,更不是魂体出窍。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大婚的当日,她还在林府未出阁。
林洛翎暗暗在心里起誓道:我既重活一世,神不佑我,我必自佑,也要佑我林氏一族,上一世之迷,需解!上一世之恨,此生必报,阎王若不收永宁侯府那些黑了心肝的,我便是咬着他们的喉咙,也要将他们拖到黄泉路。
“你们几个丫头就知道在旁傻笑,没瞧见小姐的妆容欠了些许颜色吗?今天到底是小姐的大婚之日,妆容焉能如往日那般清淡素雅?”
齐嬷嬷端着卷金丝边云纹的琉璃托盘,走了进来,虽说了责怪几个丫鬟的话儿,却是捏着艳瑰色的帕子,瞧着林洛翎喜色一笑。
齐嬷嬷是林洛翎的乳母,自幼是林洛翎母亲身旁伺候的大丫鬟。
林洛翎虽不是她亲生的女儿,齐嬷嬷却是打心底将林洛翎看得比自家亲女儿还重要三分。
今日是林洛翎出嫁的大喜之日,齐嬷嬷瞧着林洛翎通天的气质和样貌。
怎么瞧,都觉得便是九天玄女下凡,也难与之相较。
林洛翎双眉紧蹙,泠然道:“烦请齐嬷嬷将我母亲请过来,我有极重要的事与我母亲商议。”
齐嬷嬷对林洛翎向来无一不应,此刻却微微皱眉回道:
“方才府门前的小厮,在前门禀报,说永宁侯府来迎亲的花轿,已在咱们府前落了停,姑爷只怕这会儿子已经入了林府。
此刻老爷和夫人都在前院招待宾客,如何能抽得开身呢?”
说罢,齐嬷嬷忙是唤画帘和香锦给林洛翎补妆。
林洛翎冷声制止,屋内倏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尚未拜堂成亲,他便称不得姑爷,快些去请我母亲过来,说我要同她商议今日是否成亲之事。”
听林洛翎如此说,齐嬷嬷顿惊,几个方才脸上还挂着喜色的丫鬟,也是僵住了唇边的笑。
齐嬷嬷瞧着林洛翎不似玩笑的神色,忙不迭放下托盘,吩咐画帘伺候林洛翎趁热食用,便快着步子寻夫人去了。
未及片刻,林洛翎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贺堇春的声音。
“我调教出来的女儿,向来不是个娇纵任性的,大婚当日能说出这样的言辞,定是有蹊跷事儿生,你没问问画帘那几个丫头,翎儿怎么好端端的,要与我商议是否出嫁的事吗?”
紧紧跟在贺堇春身后的齐嬷嬷垂着头,小声禀道:“夫人,说来也怪,今日小姐的神色与往日格外不同,我瞧着样貌无异……”
齐嬷嬷顿了顿,见贺堇春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她,忙又道:“总觉得小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和口吻冷得吓人!”
闻言,贺堇春蹙了蹙眉,见门前的丫鬟掀开了翠玉珠帘,她提步而入。
不想贺堇春刚走进去,林洛翎便扑抱在了她的怀中。
林府的大火,吞噬了她父亲母亲的性命,也吞噬了林氏一族3o8口的性命。
便是此时此刻,她也好似能感受到浑身上下被大火烧灼的痛苦。
被朱贤之亲手打断双腿之痛。
被灌下落胎药的侮辱和腹痛……
所有的痛,化作了满腔的恨,凝结于胸腔内,让她内心的恨和复仇的心思愈加浓烈。
能再度见到她母亲贺堇春,林洛翎再也无法自制,眼泪一股脑的涌出了眼眶。
瞧见这一幕的齐嬷嬷,自然认为她们家小姐肯定是舍不得离开老爷和夫人,才会这般。
不免心下也生出了不舍之感,朝着屋内所有的丫鬟们招了招手,便带着她们去院中等候。
贺堇春知晓林洛翎虽是个温婉和顺的性子,却自幼鲜少落泪。
此刻林洛翎在她怀中抽噎不停,贺堇春心下一软,先是安慰了几句,
才又提醒道:“大婚当日,说什么嫁不嫁的,这也是能随意说出口的吗?”
林洛翎抹了一把挂在脸上的泪痕,眼眶镀了一圈极恨的红边儿,她仔细将这事儿再三斟酌。
她若不嫁去永宁侯府,不出两日,整个京徐州怕是要指着她的脊梁骨唾骂,更是要把他们林氏一族说得极为不堪,只怕远在京城的外祖父家,也要遭人耻笑和诽议。
再者,若她不嫁入永宁侯府,如何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