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苦果,令江韬痛不欲生。
二十年前的误判,让他与临高县的行在诸君分道扬镳。
元朝覆灭以后,他每每回想:
若是当初接受了冯押班的提点,与他们一同潜心修炼,那么他至少也能成为胎息五层的仙人,傲视百姓。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江韬颠沛流离,疲于奔命。
他最终流落到川陕之地,成为了叛臣手下的鹰犬,不仅失去了尊严,还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像蚂蚁般无助地惨死于仙人的无意之举。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江韬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试图收殓家人的尸骸。
然而,他年迈体衰,又被丁达在青城山上打断了右手,如今已是力不从心。
他茫然四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他的目光被宫城中冲天的烈焰所吸引。
江韬不由自主,朝着成都署衙的方向迈进。
他心如死灰,欲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了结残生。
火焰狂舞,映照着他苍老的容颜。
明明距离尚有百二十步,江韬却已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炽热迎面扑来。
这种直观的感受让他不禁心生恐惧,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于是,他迟疑了。
脑海中不断涌出“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等历史典故。
江韬仿佛看到,自己也可以像那些伟大的人物一样,通过坚韧不拔的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
“老夫何必非死不可?不如留有用之身,另寻仙缘……”
他摒弃了轻生的念头,但见铺于马道上的石板,从东到西均被仙人斗法打得破烂不堪;
几具人体或近或远的散布在成都署衙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司理院前的路面,更有一个直径两三丈的地洞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令人心生寒意。
惊恐之下,江韬本想立刻转身逃离。
然而,在零星分布的尸体中,他惊愕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丁长老?”
江韬低呼出声,又看了看软软垂着的手臂,表情难以名状。
他转而踏上成都署衙的台阶,沿着被烧得发烫的宫墙,小心翼翼地从地洞边缘绕过。
();() “竟真是他……”
江韬谨慎地朝前后探望了一番,眼看现场没有活口,终于掩盖不住嘴角的歪扬。
他没有察觉到,十几步之外,张珪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即便他的腰部以下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具残缺不全的躯体。
但他依然活着。
这是因为王璟山与冯忠全离去后,张珪施展了此生最后一道法术。
他以血燃泪之法引燃了自己腰部创面的表层血肉,将其烧焦,从而成功止血。
维持生命的重要器官仍在运作,这足以支撑他苟延残喘,苦等那不知是否会赶来的爱子张景丞。
“报仇……为我报仇……为我阿玛报仇……”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吟,披散的头发凌乱地垂落,鲜血染红了每一根发丝,就连仰望江韬的视野都是暗红色的。
这副惨状,莫说江韬,即便是张景丞来了,也未必一眼就能认出亲爹。
眼见来者并非自己苦等之人,他立刻屏气凝神,毫不费力地继续伪装成尸体的模样。
至于江韬,仿佛刚脑补完一出“狗咬狗”“两败俱伤”“大仇得报”的内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