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清亮的月光洒在村内最大的一间土房门前。
文升在门口犹豫片刻,轻轻地吸了两口气,才抬起手,以恰到好处的力度叩响了门扉。
开门的是个奶声奶气的孩子,年纪约莫三四岁。
只见他小手抱着只母鸡,仰头瞧了屋外两人好一阵,才转头朝屋内喊道:
“娘,祖父,那个男的回来了!”
“……”
文升听到孩子的呼喊,对身旁的王璟山露出了短暂的苦笑。
接着,他迅速调整了情绪,换上一副亲切而幼稚的嗓音,弯腰将身前的孩童轻轻抱起。
“锵锵!看看是谁回来啦?”
文升逗弄着孩子,脸上洋溢着父爱的笑容,
“咦——是爹爹回来了!皋儿开不开心呀?”
文升的内人姜氏,闻声后亦步亦趋地迎了出来。
她与王璟山见过礼后,便领着众人绕开正在忙碌做饭的忠仆,走进正屋。
屋内陈设虽简朴无华,但点点烛光在摇曳中,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温馨氛围。
几人围坐在餐桌旁,起初还有些拘谨。
没多久,文升与姜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叙述着家常里短,回忆着往昔趣事。
();() 王璟山静坐片刻后,自觉不便打扰,便起身抱起文皋及其怀中的母鸡,走去屋外。
到了院中,王璟山将文皋轻轻放在那把木剑之上,让木剑载着男孩在院中来回飞腾。
文皋坐在剑上,兴奋得双眼放光。
他紧紧地抓住剑身,感受着从未有过的飞翔快感。
而那只母鸡则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似乎也在享受着这奇妙的飞行体验。
直到开饭的呼声传来,文皋才依依不舍地被王璟山从剑上抱下。
“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孩子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凑到王璟山耳旁说:
“……”
“嗯,哥哥知道了。”
重新进屋后,王璟山发现,文天祥竟撑着病体,出现在了餐桌主位上。
曾经铁骨铮铮、驰骋朝堂与战场的他,身上只穿着平民朴素的麻衣,文采威严均暗藏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平淡与宁静。
他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荣耀与辉煌,只是一位家庭中的慈祥长辈,满心期待着与孩子们的团聚。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王璟山脑海中蓦然跳出此句,想起了远在北宋,或许早已自戕报国的祖母与族人;想起了传授他珍贵道法,却未曾告别的两位师父。
文天祥笑道:
“虽未中秋,胜似中秋。”
少年一时间情难以自制,只好低头品味杯中驳酒,目光在杯中溅起涟漪。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王璟山借口夜间引气,御剑去了陈家村紧靠着的后山。
山腰处,一道纤细的小瀑布如同白练悬空,水珠四溅,声如细语。
少年盘坐在瀑布之下,身心本欲沉浸于这月夜的水韵之中。
然而,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流水照耀得透亮晶莹;
他的心绪却如水声般翻腾不息,难以平歇。
“此去临安,我虽习得部分剑法真传,但依旧前途未卜,生死难测……不知此生能否有机会,再报祖母、师父与文家的恩德。”
正当他试图挥剑斩断瀑布流水,借此宣泄内心的郁结时,山脚下唯一的那座民房外,突然传来几声噼里啪啦的爆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王璟山微微侧耳,随即心中一动:
“不好,是火绳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