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敢抬头,只是轻轻抬起眼睛,微微侧过头,幅度极小的扇了扇睫毛,像是害怕这么小的动作也会搅扰到兰蔺的休息一般。
兰蔺看上去真是累极了。
他脸色很苍白,眼睫弯着脆弱的弧度,只有很偶尔的时机,才会扑闪两下。
谢停舟看着他,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兰蔺好像身体也很不好。
他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兰蔺跑过来救下自己,说要带自己回家的时候,才刚刚从休眠舱里面出来。
他应该很累的。
忽然间,车辆颠簸了一下,兰蔺原本贴在座椅上的的脊背被震得弹开,下一瞬,他又贴了回去。
谢停舟慌乱的转过眼睛,下意识不想让兰蔺现自己在偷看他。
然而,兰蔺好像睡得很沉。
他仍旧闭着眼睛,只有睫毛轻轻的扇动,如同被惊的蝴蝶,张开的翅膀都在轻轻颤抖着。
垂在身侧的手掌摊开,不安地颤着指尖,像是想要抓握一些什么。
谢停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缓缓地靠近了兰蔺。
他伸出手,很轻很轻的用手指点了点兰蔺的掌心。
触感是冰凉的,带着一点柔软,像是在触碰柔软的,还未烧制的瓷器胚。
他抿着唇,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滑动。
谢停舟在画画。
他画得很认真,很专注。
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落下,在他掌心之中蜿蜒出的轨迹,是一只小狗的形状。
*
约莫半小时之后,车辆停在了兰蔺的别墅门前。
这座别墅和贝尔曼的庄园别墅风格截然不同,四周一点绿色也看不到,只有冷森森的浅灰色的楼房,如同钢铁制成的森林一般,高高地矗立在眼前。
兰蔺下了车,耐心的等着谢停舟瞻望这座高大的建筑。
谢停舟也出生在帝都。
这片区域很熟悉,又很陌生,在他眼前模糊成远近一片,灰乎乎的,恍若隔世。
从这朝北看,能看见一座已经被摧毁的别墅
那曾经是他的家园。
可现在,已经有新的人入住进来,在他的家园的废墟上,重新铸造起另一幢已经与他毫无关系的房屋。
仇恨再一次在心中翻涌而来,就像是不息的海。
他垂着眸,低声道:“兰蔺阁下,我们进去吧。”
谢停舟的咬字很轻,便显得有些模糊。
“兰蔺”二字并不难读,舌尖轻轻触碰着口腔上方,组合成不同的语调,低低念着的时候,不像是正常的说话声,倒像是梦中的呓语。
兰蔺并没有纠结他所称呼自己的称谓。
经过刚才的休息,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元气,迈步向前走着的时候,长风衣下的衣摆随着风轻轻翻动着,像是追逐着他脚步的枯叶蝶。
这里的布局和贝尔曼岛的别墅布局差不多,只不过装潢的风格更加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