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中。
戚芫芃双手被镣铐锁住,大字型的吊着。
喉咙一阵阵辣生生的感觉,脑门一层层汗渗出,嘴巴边上的残留血迹,口腔里都是血的铁锈味。手筋,脚筋尽数被挑断。
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双眼空洞无神,有些虫子在她的头上,伤口上飞舞盘旋,她毫无反应。
霎时,牢门被推开,送来一道诡谲寒冷,耳边幽幽传来压迫心扉的脚步声,他一双凤透着十分的寒意落在她的身上,眄视浅笑,“芃儿,命还真是硬。”
戚芫芃的眼神有了一些的涟漪,她怒目而视,她嘶哑地吼道:“为什么?!这都是圈套?!”
印景明呵呵一笑,手中的玉扇轻轻地摇了起来,带着三分讥笑,七分无耻地说:“不说你祖母去世了,你哪有借口回来呢?有你和完颜煦两人的相助,不仅可以收买民心,让我顺利登基,还灭了东弥这异邦,一箭三雕啊!哈哈哈哈哈~~”
“那一直以为你说爱我,要娶我,不嫌弃我嫁过人都是骗我的?”戚芫芃满脸愤懑。
“这还用问吗?谁会娶一只破鞋?”印景明轻蔑道。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爹娘和你的哥哥们都是被我父皇算计,才会死得那么惨的。”印景明阴恻恻的。
“你说什么?说清楚点!”戚芫芃大叫道。
“谁叫你爹功高盖主呢,不把我父皇放在眼里,成日以忠臣自居,说这个是奸佞,那个是贪官,我父皇和王姚为的内阁六人早就想把你爹碎尸万段,于是就联合那个谁。。。哦,对,联合东弥尤太妃和她哥哥穰国公,事成之后我们琮朝就会扶持尤太妃的儿子完颜洪上位。”
“还有你那个老不死祖母,不把她扣在琮朝,你怎么会乖乖为我们办事呢。灌那老不死喝毒药真的花费了不少力气了,最终还不是七孔流血。那死状真可怖啊。”印景明故作惊恐。
“呸!”戚芫芃五官狰狞,目眦尽裂,向他吐了一口唾沫,咆哮如雷:“你和那个狗皇帝都是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父子!”
“我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和完颜煦必死无疑,到现在你的夫君其他什么都不肯说,只问你怎么样了,真是鹣鲽情深,令人羡慕!”印景明阴阳怪气地说。
一提完颜煦,心脏宛如被荆棘狠狠地绞住。是她害了他。她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和深情,还让他陷入死局。
最终他们俩在刑场得以相见。
他那一头耀眼的银被人剪得七零八落的,此时已经沾满了血污,汗水血水粘糊在一起,一撮一撮的,以前的飘逸不复存在,看起来就是一堆乱糟糟的枯草。
身上伤痕累累,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肯定是遭了不少的罪。面颊凹陷,神情疲惫,以前高傲尊贵的形象消失殆尽。只是那一双冰蓝色眼睛还闪着星光,透出不屈和愤怒。
他怪她吗?
她害了他!为什么要跟她回来!他爱着她,她其实都知道,她却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竟愚蠢到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承诺。
她的眼眸噙满泪水,嘴唇抽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全部堵在了胸口。
完颜煦看着她,眼中没有怨恨,只有关切和悲痛,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什么都无须说,他都懂。
这个世间仿佛只剩他们俩,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只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曾经他们离得很远,这一刻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刻。
坐在高台上的官员列举着两人罪状:“东弥王后原为琮朝远宁郡主,以吊唁为名,实则通敌卖国,伙同东弥王企图颠覆琮朝,犯上作乱,图谋不轨,此心可诛,天理不容……皆处以斩之刑。”
戚芫芃其实什么也听不清楚,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刑场外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布满各种各样的表情,鄙夷,愤怒,疑惑,不忍……
“行刑!”
戚芫芃裂开了嘴,“哈哈哈哈哈~~~~!”仰天长啸,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下一刻,她便感觉自己飞向了空中,身体变得轻盈,仿佛成为了鸟,闻到了风的气味,天中的白云离自己是这么的近,似乎能一头砸到云中,头一转,瞧见跪在地的完颜煦那冰蓝的眼睛变成了绯色,表情撕裂,还流出了绯色的眼泪……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重,不断地用力,羽扇似的睫毛微微抖动,好似受伤的蝴蝶。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啦~!”
戚芫芃只觉得脑仁生疼,脖颈处疼痛更甚,疼到想抬头就要断掉一样。
“这,这是哪?”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她用手肘艰难地撑起自己上半身。
“这是将军府呐~”杜鹃连忙过去搀扶着她的胳膊,“小姐,你一听到将军的~的噩耗,就晕倒了,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担心死奴婢了。”
肩膀,脖颈,脑仁轰轰作响,仿佛有人一刀一刀地砍着她的脑袋,她扶额,脑袋糊成一团:“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
杜鹃顿了下,怕再次刺激到戚芫芃,低喃道:“就是将军及夫人少将军他们已经战~战死了!”
他们战死了?
戚芫芃闭上眼睛,脑海中的画面好像烟花绽放一般闪过。她不是在刑场吗?怎么爹又战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杜鹃,今夕是何年?”
“小姐,现在是天宝二十五年呐,您没事吧?别吓着奴婢了。”杜鹃几乎要哭出来了。
天宝,是琮康帝的年号。天宝二十五年,岂不是她出嫁东弥之前?
难道她重生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荒诞之事?
看看杜鹃还是一脸稚气的样子,她强撑自己,几乎是跌落下床,跌撞至铜镜前,铜钱前的人,将笄之年,虽气色欠佳,但肌肉玉雪,细腻娇嫩。
戚芫芃用力握拳,以致手指关节泛白,她在极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汹涌澎湃。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牖前,双手推开雕窗,一阵凉风吹过,竟清明不少。
很好,很好,天不绝她!
“小姐,你怎么了?小心着凉。”杜鹃说罢,拿了件披风给戚芫芃搭上。
戚芫芃静默半晌,紧握抓在手里的窗棂,抬眸,看向远方,满眼锐利,目光坚定有力,“许多事应早做准备,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