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很苦,海拉喝得直皱眉毛,眼泪也流了出来,但她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为什么要吃药?海拉想,是因为自己生病了吗?啊,身体那么热,头也很痛,一定是因为自己生病了吧。
——太好了,我真的生病了。
——不是装病。
——所以妈妈在照顾我,太好了。
海拉没有睁开眼的力气,她伸出手,拉住那人的手,喊道:“妈妈……”
那人本来已经站起来,被她拉住,又坐到了床边。
“妈妈……”海拉抓着那只手,把它放到自己脸边,小声说,“不要离开我,妈妈……我错了……不要不理我……”
鼻子很塞,身体很热,一咳嗽太阳穴就非常疼。
握着的那只手松弛而粗糙,上面有茧子,握着这样的手,海拉更加难过,难过于妈妈的辛苦。
“对不起……”海拉双手拉着那只手,哭了起来,“对不起,妈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她的心中充满了内疚。
那人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要道歉,孩子。”
海拉慢慢平静下来,她抽泣着用脸蹭着那只手,小声说:“我爱你,妈妈。”
隐约间,海拉听到那人叹了口气,这叹气声又砸到了她的心里。
为什么在叹气?妈妈,我又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妈妈,不要叹气,每次看你叹气,伤心,我都会难过。
如果你能开心,我也会开心……
想着想着,海拉的思维又断了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海拉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上出了一身汗。
海拉头还有点蒙,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看向四周。
这是一间陌生的木屋,屋子干净整洁,桌上摆着一些水果,壁炉旁边是又高又宽的书架,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和瓶瓶罐罐。
有一个老人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做饭。
夕阳的光从窗外撒入,将整个房间染成了金色,那个老人的白似乎也在光。
“啊……”海拉轻声说,“请问……”
那个老人转过头,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那个曾经帮她整理篮子的老人。
“你睡了很久呢,饿了吗,”老人笑道,“我熬了热乎乎的汤,稍等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听到老人声音的瞬间,海拉的眼泪夺眶而出。
床头放着水杯和药,有人在温馨的小屋里照顾她,为她做饭,对她微笑,柔声和她说话。
可那个人不是她的妈妈。
海拉把头埋在手臂中,抽泣着说:“嗯,谢谢您。”
这是海拉第一次来到这件小屋,也是她第一次把面前的老人和传说中的女巫对应起来。
她很快就和老女巫熟了起来。
那是一个温柔又爽朗的老人,她脸上有很多皱纹,还有星星点点的老年斑。可她也很强,她说她会带着弓箭去打猎,会拿着篮子采野菜,还会用野果做果酱,她还在木屋前的小花园里,种满了花草和蔬菜。
每次看见老人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咕咚咕咚地喝着水的模样,海拉都会觉得惊奇,因为她周围的老人都没这么有精神。
“多吃点,多吃点才有力气!”老女巫总是这样说。
遇到女巫之后,海拉的生活有了转变。
被女巫救治的那天,海拉很晚才回家,可穆丽尔没有责怪她,因为派罗晚上没有要求喝酒,也没有酒疯。
之后的一段时间,派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这让穆丽尔的心情变得很好。
“你看,只要诚心向班布尔神祈祷,事情就一定会好转。”穆丽尔对自己的女儿说,“你父亲本就是个善良的老实人,他之前只是犯了一些小错,但那有什么关系呢,男人都是这样血气方刚,只有窝囊的男人才会任女人骑在头上。只有好女人才会赢得尊重,只要我们老老实实,不犯错,不惹他生气,他一定会变好的,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穆丽尔的笑容十分灿烂,那灿烂的笑容让海拉说不出反驳的话。
虽然海拉暗自认定是自己那天的威胁起到了作用——派罗害怕被女巫诅咒,才会收敛。
日子恢复了正常,但每天的晚餐时间,海拉依然会提心吊胆,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隔壁昆顿家的那只狗,昆顿那老头总是用棍子打它,后来那只骨瘦嶙峋的狗一看见棍子就会夹起尾巴,瑟瑟抖。
没关系,海拉想,我认识女巫,如果他再打我们,我就会请女巫诅咒他!
想法让她即痛快又痛苦,穆丽尔带她一起祈祷时,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班布尔神的神像。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叛教者,背叛了神和母亲,心中充满内疚与自责。
她害怕班布尔神看穿自己的心思,惩罚自己,又怨恨奇怪为什么班布尔神不惩罚打人的父亲。
只有在和女巫在一起的时候,海拉才能彻底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