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
“我在食堂吃过,什么时候伙食这样好?”
“哦——我们有专门的窗口,和员工伙食不一样。”杨俊明说。
“这么好?”雪秀看到菜格里有排骨,有青菜,还有木耳。她无法理解这么好的饭菜,他干嘛不喜欢吃?
离家以来,肉都吃得极少,更别说排骨了。就是在家,一年也难得吃上几次。
“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雪秀说:“我不明白,你伙食这样好,为什么还要和我换饭吃?”
杨俊明想了想,说,“你试想一下,假设一个人吃了二十年的食堂,你说他会不会腻?”
“二十年?你家里难道从来不做饭吗?”雪秀不解地问。
“家里当然也偶尔做饭,只是那饭菜,看一眼就让人愁眉,吃一口就想吐,你说你能怎么办?”
“我不相信。”雪秀想象不出难吃的饭菜,究竟是什么样子?从小到大,她对每一顿饭,都充满着极大的期待与热情。她觉得杨俊明说得太夸张了。
“所以啊,你自然也体会不到,你的家常饭菜于我而言,简直是美味佳肴。”
看他说得恳切,再加上,他吃自己的饭菜时的那种满足感,雪秀也就不再怀疑了,甚至还有些同情他。
雪秀到水边洗干净自己的饭盒,然后,把自己几乎没怎么动的排骨,重新装了起来。
“吃太多怕腻,剩下的留到晚上,别浪费了。”雪秀如此解释时,杨俊明的神情微不可察地阴郁了一下。
他说,他们每天中午都配有水果,因为不太爱吃,以前都没拿。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放雪秀包上。
“不要钱?”
“我们包吃包住的,不拿也不给找钱。”
雪秀简直要羡慕死了,她说:“待遇这么好,难怪你一大学生竟愿意当保管员。”
杨俊明仰头大笑。从他的笑声里,雪秀听得出来,他的心情格外愉悦。
“上了大学就是好!”雪秀一脸艳羡。
杨俊明把昨天带走的书还给雪秀,书里面夹着写上解题过程的白纸。顶部写着p多少页,第几题解答如下等字样。
雪秀一道一道题认真对起来。
每一道题的解答过程都十分详尽,怕雪秀不懂,旁边还用小圈额外写上解题的切入点。为了真正掌握,每一题雪秀都重复演算两次以上。
杨俊明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雪秀的另一本书。他不时地望一眼低头做题的雪秀,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了笑意。
雪秀曾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反感周海祥,却不反感杨俊明?
后来,她想明白原因所在:周海祥的目光和言语中,对自己充满着异性的情欲。这情欲就像是一团火。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害怕。因为害怕,她反感一切异性的追求。
可杨俊明从出现,再到彼此熟悉的整个过程,他从来就像个熟悉的朋友那样,他的目光里除了偶尔的戏谑,更多的是真诚。
雪秀向来讨厌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不仅是个慢热的人,更是一个直白的人。她内心的热情,一向需要他人去帮她点燃。同时,她也只会按照自己的喜恶行事。
圆滑为何物?她不懂,也不愿。她脸上永远只有两种直观的表情。高兴,她就笑;不乐意,她就一副冷面孔。她讨厌界定不明的灰色情绪。
雪秀便是这样心思简单的人。这种人其实比较适合生活在深山老林里。
如今,生活把她逼进了这钢筋水泥结构的城市里,她像一只无意闯入的蚂蚁,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新奇与陌然。
杨俊明是她遇到的第一只大红蚁吗?她总觉得,他们有相像之处,却又完全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人生的遇见总是如此奇妙。雪秀的冷漠对其他同事有用,对于杨俊明,她会感觉如同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那么无力。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此时的她,既看不清自己的幼稚,又理解不了内心的羞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