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邱啟是好的遺物,而她是被一對夫妻留下?的遺物,壞得不倫不類。
謝仃望著照片中明?艷如舊的女人,將懷中鮮花輕輕放在墓碑前。
她永遠停留在年輕漂亮的二十七歲,歲月不曾將愛意稀釋,卻催白了邱啟的鬢髮。邱啟俯身,抬手摩挲著照片中的愛人,笑嘆一聲:「也不知道幾十年後,我都成了老頭子?,再碰見時她會?不會?嫌棄我。」
謝仃見過許多模樣的愛。父母的,別人的,她擁有過形形色色的愛,或濃烈或輕描淡寫,但依然為此感到困惑。
就像她不懂林未光,既然已經?得到卻還要拘泥過去,遲遲不踏入嶄生活,也不懂溫見慕,那樣多沉重的東西橫亘在宿命之間,依然執著地緊握不放。
像邱啟,數十年如一日地愛著已經?故去的舊人,墓碑四周沒有半寸荒蕪,是他時常探望,將花栽滿她身旁。
「或許等那時候,你也是年輕的樣子?。」謝仃說,「你給她栽了這麼?多花,她應該會?很漂亮。」
或許像你們初見時那樣。
「但願吧。」邱啟笑她會?說話?,又對墓碑講,「你就再多等等我,別讓我到時找不到你。」
謝仃知情識地獻過花,便離這邊遠了些。她知道邱啟有不少話?要同愛人講,其實都是些瑣碎日常,平時不見有什?麼?分享欲的人,也就這時打開了話?匣子?。
她銜了支煙點?燃,偏錯開繚升的霧氣,遠遠望著墓園思索。
那對夫妻也葬在這裡,只是區域不同。謝仃想了想,覺得怎麼?等都是等,便過去看望一眼。
她從路邊折了兩?束不知名的野花,將根莖纏繞一處,姑且算是作為女兒誠摯的祝福,隨後放在墓碑前,打量兩?人的照片。
……沒話?可說。她與他們太陌生,滾沸的恨里摻一點?矛盾的愛,都是不足掛齒的東西。
可是失之交臂的救援繩,以及火光燃起之前,落在自己額間溫柔的吻。這些碎片化的舊影紛飛,謝仃逐一撿起查看,鮮血淋漓中恍然,自己曾經?或許的確是個錯誤。
「我可能真的是個殺人犯。」她說,「對不起。」
聲音很輕,被林間風聲裹挾吹遠,好像連自己都聽不見。
墓碑前,那兩?支纏繞的野花微微點?頭,很輕微的弧度,像是原諒。
謝仃望著它們,忽然有些想見溫珩昱,毫無道理。
有些難以啟齒的過往從她心底腐爛,但仍然需要傾訴的出口,人只要嘗過一次軟弱的滋味,就會?有無數次回想。
溫珩昱能很好地接住那些情緒,不會?同情不會?指責,只是聆聽,就像她只是傾訴,不需要對方多餘回應。
不過這念頭轉瞬即逝,謝仃很快就自行掐滅。她不習慣多愁善感,垂手按了煙,緩過稍有酸麻的雙腿,起身重回到邱啟那邊。
她自覺一路已經?吹風散了不少氣味,但邱啟還是察覺她剛抽過煙,拎著她教訓:「年紀輕輕少抽菸,才二十來歲就折騰身體,以後真出問題怎麼?辦?」
謝仃心想她最開始抽菸就是年紀輕輕的十七八歲,何況印象中邱啟也是差不多情況,但嘴上不敢這麼?回,連連認真聽訓:「說得對,我以後一定少抽。」
一定不讓邱啟發現。
邱啟還能不知道她,話?也就聽進去三分。但謝仃對這些沒癮,只是難得被他抓包一次,他便給個提醒,之後拍拍人肩膀,道:「走了,回去吃個年夜飯,我也差不多該休息了。」
「您老不守歲啊?」謝仃嘟囔,「還沒到退休年齡呢,作息這麼?健康?」
「那也不是年輕人了,比不了。你待會?吃完飯出去玩,也別從外面待得太晚。」
她隨口應:「北城今年太冷了,我才不從外面待著。」
「別唬你叔我。」邱啟失笑,「難道你還老老實實待家裡不出門?了?」
謝仃剛才說順嘴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但又不能說自己今晚要去溫珩昱那,只好打起哈哈:「那倒沒有,跟朋友有約。」
好在邱啟也沒有多問,年輕人社?交多,他倒是理解,招呼她上車:「回去了,不耽擱你行程,早吃完早赴約。」
……幸好他不知道她要去赴誰的約。
天色漸晚,有鞭炮聲隱隱傳來,添了些許正宗的年味。回到家後,謝仃陪邱啟用過晚飯,電視開著春晚當背景音,一老一少閒來無事品茶慢聊,時間倒也流逝得飛快。
除夕夜無甚所?謂,但有家人的年夜飯仍舊的,謝仃心情不錯,將飯後殘局收拾妥當,便換上外套,向邱啟揮手道別。
北城不知何時降了初雪,先前沒朝窗外看,謝仃下?樓後才發現地面已經?積起銀白的一層,踩上去窸窣作響,留下?不深不淺的腳印。
雪勢有些大,她將外衣的帽子?戴好,踏入紛紛揚揚的雪幕之中。
各家都忙著吃團圓飯,街道便顯得有些寂寥空落。小區內有家長帶著孩子?外出賞雪,揮耍著仙女棒,還有些奇形怪狀的煙花,倒也算熱鬧。
鼻尖落了點?濕潤的寒意,謝仃將圍巾拎高?些,正思索著打車成功的概率,餘光便從街角捕捉到一道身影,修頎蕭肅,分外熟悉。
她微微一怔。
男人執一柄黑傘,疏懈立於風雪之中。環城路燈光影明?淨,映刻他溫繹深邃的眉目,清疏雅潤,修如芝蘭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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