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沒接話,只瞪著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看那婆子干著急,這詩,娘老早就教會自己唱了,又怎會讓劉嬤嬤教自己呢,不知道這婆子在搞什麼鬼。
「哦,是了,是與君。。。生離別,哦,對了,是生別離。。。。。。小娘子,你快跟著我念幾遍。」劉嬤嬤好不容易念全了這兩句話,連忙逼著玉華跟她一起念。
玉華也不多話,磕磕絆絆的低聲念了幾遍,仿佛背不來的樣子,那劉嬤嬤有些急了,拉下臉罵道:
「怎麼這兩句話都記不住,你平日裡不是慣會油嘴滑舌的嗎?你聽著,等會兒我們要是碰到了什麼貴人,你趕緊將這兩句好話念給他聽,貴人若是高興,說不定會賞你一大筆銀子呢。」
玉華一聽,心裡更加疑惑,今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劉嬤嬤要帶自己出來玩的嗎?怎麼還要背這「行行重行行」,又說什麼貴人有賞賜,這詩本是說夫妻離別的,哪裡算什麼吉祥話?貴人聽了又怎麼可能高興?這事實在是處處透著古怪,可是出來前,娘卻再三說了讓自己一定要聽劉嬤嬤的,哪怕她的要求再古怪,也只管照著做。
她從小對著劉嬤嬤就是作假慣了的,不管心裡如何想,臉上也絲毫不顯,劉嬤嬤見她一副驚喜的表情,只當她信了自己的鬼話,看著玉華又裝模作樣的背了兩遍,已經熟練了很多,便徹底的放下心來。
又等了片刻,玉華只覺得劉嬤嬤身子一震,自己眼前又是一黑,重又被蓋布遮住了腦袋,緊接著就被抱著快步沖了出去。
沒跑幾步,只聽得劉嬤嬤啊的一聲叫,突然掉了個頭就往回跑。
迎著她兩人幾步遠的地方,一人一騎正緩步而來,那牽著馬,長隨打扮的人,一見前面驚慌而逃的人影,就喝了出來:「胡平家的,你怎麼在這裡,跑什麼?」
隨著這一聲喝,劉嬤嬤又往前竄了好幾步,才猶猶疑疑的停了下來,也不敢轉身,縮著身子站在那街邊,形容十分的可疑。
那人和馬上的主人家請示了兩句,便趕過來扯住了劉嬤嬤,高聲問道:「你不在府里,在這瞎跑什麼?為什麼看到我和老爺就逃?」
那劉嬤嬤緊緊抱著玉華,仿佛十分害怕的樣子,連聲音都在發抖:
「崔。。。崔大管事,這這。。。這是那院子裡的那小娘子。。。她病了,燒的厲害,我、我。。。找不到那常叫的張藥師,聽人說前面有個醫師住著,就。。。就急著把小娘子抱過來了。。。崔大管事,求你擔待一下,莫告訴三老爺,求你了。。。。。。」
那崔管事一聽,面上也是一愣怔,眼睛不由的瞟向了劉嬤嬤懷裡的玉華,偏偏那麼湊巧,劉嬤嬤仿佛是想要給崔管事作揖求饒,抱著玉華又不是很方便,手忙腳亂中,就把玉華頭上的蓋布給扯掉了大半,露出了小玉華素白的一張小臉來。
乍一見光,玉華不由蹙著眉,眼睛眨巴了幾下才睜開了,汪著兩眼微微的水光,怯生生的看著眼前的崔管事。
崔管事一見她的模樣,頓時豎起了眉毛,脫口而出問道:「她是…你看管的那個…小娘子。」
劉嬤嬤一副心虛的模樣點著頭,嘴裡還哀求著:「實在是因為她這次病的急,我怕出事,才貿然出門的,之前都在院子裡,從來沒出來過,崔管事不信可以去問旁人。」
崔管事仿佛沒聽到她說話,只是盯著玉華的小臉不放,玉華被他看的不自在,便垂下長長的睫毛,側過頭看著地下,卻越發顯得她的翹鼻子和尖下頜,精緻的像個畫裡的娃娃。
直到身後那人不耐煩的咳嗽了一聲,崔管事才回過神來,他沒再理會苦苦哀求的劉嬤嬤,扭頭便回到了馬邊,仰頭低聲說著什麼。
待他說完,馬上那人立刻一抖韁繩,催馬走了過來,劉嬤嬤仿佛嚇呆了,抱著玉華只打哆嗦。
「耀成,你把她抱過來看看。」那人吩咐道。
他騎一匹白色高馬,穿著一身墨綠色長衫,戴著黑色的幞頭,冬日的陽光淡淡的從他身後罩過來,玉華被崔管事抱在懷裡,仰頭看著,只覺得他異常高大。
崔澤觀一看到玉華,便知道她定是自己的血脈,他自幼被人贊為美男子,平日裡背著人攬鏡自賞的時間,不會比那些愛美的婦人更少,對自己的容貌那是熟悉的很,這孩子五官和自己一模一樣,竟然沒有一絲蜜兒的影子,只是覺得她長的格外精巧艷麗,不太像一個稚兒。
在玉華被交到崔管事手上之前,劉嬤嬤便急忙在玉華耳邊輕聲叮囑,讓她一定要念那兩句詩給馬上的貴人聽,如今見玉華似乎被嚇到了,只是怔怔的盯著崔澤觀看,她雖然著急,卻也不敢上前多說什麼,只是佝僂著身子,立在崔管事身後七八步的地方。
玉華看著崔澤觀,隱約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她心裡也在猶豫是否要念詩給他聽,可看著此人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十分不舒服,又覺得劉嬤嬤先扯謊說帶自己看病,又讓自己背詩,此事處處透著古怪,雖然娘讓自己聽劉嬤嬤的,還是先看看再說。
坐在馬上,想著自己這陣子在永嘉坊的境遇,崔澤觀卻不由暗道湊巧,難不成是老天爺送個機會來給自己的?一時間心思紛亂,忽然間瞄到了玉華衣襟前系的絲帕,便吩咐崔成耀解下來遞給自己。
那絲帕被趙蜜兒繞著扣袢系的很緊,崔管事只能先解開了玉華的罩衣,玉華被風一吹,不由又是一抖,崔管事想起劉嬤嬤的話,便伸手探了探玉華的額頭,果然燙手,連忙向崔澤觀稟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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