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走得太多,想得太多,他已經開始記不得自己說過什麼,也不清楚江野根本就沒對他許諾過什麼,只是想對江野說點心裡話,來減輕他的危險心理,來慰藉他內心的孤單。
寒風獵獵吹過,似乎要將人從絕壁吹下山崖,聶嶼舟屏息凝神,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即便堪堪要摔倒,後面還有個明境托著。
踉踉蹌蹌,好歹沒有摔著。
終於兩人穿過絕壁,經過了最驚險的地方,都累得氣喘吁吁,坐下歇息時吃了乾糧、喝了水,兩人都不敢歇息太久,即便天色已暗,還是繼續趕路。
背上的江野越來越沉,仿佛重逾千斤。
聶嶼舟從來沒這麼累過,幾近虛脫,但他又不知道從哪來這麼多、這麼大的力氣讓他堅持到山頂。
星月皎潔,銀河燦爛,但聶嶼舟沒有一絲心情來欣賞山頂的景色,而是直奔山頂的小竹屋,明境說淨塵師父就住在裡面。
小竹屋亮著一盞昏黃的燈,裡面傳來小孩子的啼哭聲。
聶嶼舟心裡頭奇怪,哪來的小孩哭聲?
他背著江野去敲響小木屋的房門,意欲求見:「淨塵師父,鎮北侯江野體內劇毒擴散,昏迷不醒,還請您老人家施以援手,救他一命。」
裡面靜默半晌,終於有人開口道:「不見,沒辦法,滾下山去。」語氣憤怒。
豐仿佛被他的怒聲嚇到,那小孩哭得更大聲了,大概是三四歲左右的孩子。
聶嶼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不依不饒道:「懇請淨塵師父大發善心,否則弟子絕不下山。」
「別以為威脅我有用。」門「吱呀」一聲開了,「江野是罪有應得。」
聶嶼舟沒想到淨塵師父竟然是個年輕的和尚,看過去和江野年紀差不多,不過他的左半邊臉戴著一張銀色面具。
他的眼神十分寒涼,仿佛對這麼多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了憎惡。
但在聽到小孩時斷時續的哭聲時,他的眼神軟了幾分。
聶嶼舟目光充滿哀求:「淨塵師父要怎樣才肯救江野?」
淨塵師父撇嘴,想說不可能,卻又聽到屋子裡小孩煩人的哭聲,便隨機想出個刁難人的方法,道:「你能在一刻鐘的時間內,把那個小孩哄得不哭不鬧,我就試一試救那個瘋子。」
聶嶼舟聽見有希望,頓時喜上眉梢,走進屋裡,就見一個三歲小孩坐在地上狂哭不止。
只有一刻鐘的時間完成任務,聶嶼舟急中生智,索性往地上一躺,開始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撒潑打滾,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三歲小孩見他這樣,明顯愣了愣,或是好奇或時震驚亦或是害怕,不哭了,呆呆地看著聶嶼舟。
明境:……這也行?
第25章
聶嶼舟躺在地上嗷嗷大哭,看得那三歲小孩一愣一愣,半晌後,大約是覺得有,小孩終於笑了起來。
聶嶼舟心裡頭奇怪,淨塵大師乃清心寡欲的出家之人,怎麼還養了這麼個玉雪玲瓏的小孩,不會是他兒子吧?
小孩面容稚嫩,乃生生命,然而江野卻命在旦夕,就算淨塵大師出手相救,也未必真能救回江野,那幅未完成的畫像又給誰看呢?
聶嶼舟假哭著,不由得觸動心腸,悲從中來,開始真的哭泣起來,不能自已。
那小孩似乎看出聶嶼舟哭得傷心無法自拔,慢慢地不笑了,甚至竟然蹲下來幫忙擦掉他臉上的淚水。
聶嶼舟止住淚水,跳起來對淨塵道:「淨塵大師,小孩已經不哭了,還請您遵守諾言,治一治鎮北侯的病。」
淨塵倒也不是無賴之輩,盯著聶嶼舟道:「你和江野是什麼關係?」
「我……」聶嶼舟很不習慣用這種身份來介紹自己,「我是鎮北侯的沖喜男妻。」
淨塵不以為然,語氣嘲弄道:「沖喜?若沖喜能治好病,天下還要大夫郎中做什麼?病重了都去成親。」
話糙理不糙。
聶嶼舟垂眉看著印堂發黑的江野,道:」淨塵大師說的是,但人世間總有事不是我們能左右的。既然我的命運在機緣巧合之下和江野綁定在一起,我就有責任和義務想盡辦法幫江野一把。」
聶嶼舟和明境一同將江野搬到一張榻上。淨塵翻開江野的眼皮看了眼,道:「活該病成這樣,是不是用了內力?」
聶嶼舟不懂,在他印象里,聶嶼舟總是懶懶的懨懨的,卻又給人成竹在胸的感覺,仿佛對什麼都不害怕。就算用了內力,和劇毒擴散有什麼關係?
淨塵見聶嶼舟一臉懵,覷著明境呵斥道:「還不說實話?」
明境囁嚅半天,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他一向忠於侯爺,侯爺吩咐過不能告訴少夫人,但現在淨塵大師一眼看穿,他不知如何是好。
淨塵甩了下緇衣的袖子,道:「不肯說,就別想我救他,早死早生。」
他說話的語氣和神色絲毫不像一個出世的和尚,不過是套了和尚身份的怪人。
聶嶼舟皺眉看向明境道:「明境,快說實話!難道你不想侯爺得救嗎?」
明境入鄉隨俗念聲「阿彌陀佛」,心道,只要侯爺能得救,我就是下十八層地獄也心甘情願。侯爺呀侯爺,對不住了,我只好泄露你的秘密,你要將我大卸八塊也沒辦法。
明境豁出去了似的道:「侯爺確實用過內力。那天少夫人高燒不退,是侯爺用內力幫他退的熱;還有少夫人在醉仙樓出事,侯爺運輕功趕過去,所以才會加快劇毒在體內擴散的度,侯爺還不讓說,直到今天上午突然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