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棠不放心,但这群人不搬回去也是不行的,只能狠狠心走了。丁灵双手托腮,望着漫天焰火出神,忽一时侧首,便见门外红枫树下立着一个人。
“阮无骞?”
西冷江又一发焰火冲上半空,砰一声炸开,把雷公镇照得如同白昼。
二人在缤纷的色彩中无声对视。
焰火消寂,复归黑暗。丁灵看不见他,“阮无骞?”如梦初醒,站起来便往外走。红枫树下空无一人,只有秋风扫落的红叶原地打着旋儿。
又一发焰火在天空炸开,丁灵叫他,“阮无骞?”
没有人。
“阮无骞?”
没有人——仿佛刚才只是酒后一个幻像。丁灵原就是个不信邪的,此时喝了酒,更加不信邪。一顿足道,“我这便去问他。”便往督军下处去。
此时已是深夜,暗巷无灯,只有街边店铺零星未灭的灯火映在石板路上,间或有焰火在空中炸开,勉强也算个照明。
丁灵稀里糊涂走,渐渐酒意上涌,越走越热得难受,转眼到西冷河边,石级以下流水潺潺,丁灵记得此处河水清凉,跌跌撞撞走到河边。
正要俯下身去撩水,忽一时臂上一紧。丁灵一个不防天旋地转,被人硬生生拉起来,等她看清眼前人,满腔怒气烟销云散,便高兴起来,“真的是你?”
男人皱眉看她,“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丁灵困惑得重复,又摇头,“不记得……你方才是不是去我家了?”
男人不答。
丁灵站得脚酸,回头见溪边有青条石,便挣开他,自己走去坐下。
男人站着,“你吃酒了?”
丁灵“嗯”一声,又点头。
“无事吃什么酒?”
“倒霉催的瘟疫过去,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谁家不吃一杯——你真扫兴。”她说着话,双手撑住条石,双足抬起一个踢蹬除去羊皮小靴,索性把布袜也踢去,赤着一双足往溪水里探。
堪堪要碰到水面,丁灵只觉眼前一黑,一个人生生阻在面前,双足便抵在他膝上。丁灵半日反应不过来,“阮无骞?”
“我不是。”男人皱眉,“我是阮无病。”
丁灵从善如流,“我忘了——你让开。”
男人不动。
丁灵低头,扣住她足踝的男人的手皮肤白皙指节分明,是过度优越的骨相,举手投足赏心悦目。
丁灵嘟囔一句“真好看”,便安静下来。
“你身上什么味道?”
“梨花酒。”丁灵道,“甜的。”
男人不答,目光移到她披着的男人的黑色斗篷上,“今日同谁一处吃酒?”
丁灵心情很好,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阿太,和许春和,和小石头。”
男人不吭声。
丁灵只觉热得难受,踢开他,仍往水里去。只一动作又被男人制止。男人握住她一双赤足放在膝头,拾起布袜,抖去尘土,慢慢给她穿上。
“阮无骞?”
“不对。”
“又忘了。”丁灵道,“阮无病,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仍不吭声,穿好布袜又去拿靴子。丁灵顿觉不满,劈手夺在手中,扬手掷出去。男人回头,只来得及看见羊皮小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碰”一声落入溪中,溅起一溪的水花。
“丁灵。”
“我也不是丁灵。”
男人皱眉。
丁灵双掌一合哈哈大笑,“我是铃铛,铃儿响叮当。”
男人不禁莞尔,“好,你是铃铛。”仍然握着双足免她踩在泥地里,“冷,回去吧。”
丁灵摇头,“我要去督军府。”
“去那做什么?”
“寻人。”丁灵道,“走开,莫烦我。”
男人不再问,挨她坐下。丁灵坐着出一回神,“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
丁灵歪着脑袋看他,“我明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