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块土墩子把仝兰芝绊倒了,脸被芦苇叶子划破了,她趴在地上摸到凸起的一墩一墩的干芦苇根,她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偏离了目标。葵花地是去年开垦过的,不应该有干芦苇土包。她定了定神,重新调整了方向继续一边喊一边往前走去。
绕子队长和大家停下来分析了一下,三个大人因为都是缝纫组的人,对南面新开的土地地形不熟悉,葵花地在道路的右侧。而今天的大风是向东南吹得,会不会她们三个人被风吹扫到左边的芦苇地去了?
大家按照绕子队长分析的结果,提着马灯重点朝路的左边芦苇地找去。
“葛素华!刘光华!”喊的最标准的人是关祥飞和沈盛树,老社员虽然汉语音不标,但也扯着嗓子喊:“哥素花!刘光花!”
风沙从葛素华和刘光华耳畔呼啸吹过,突然,葛素华听到了风吹来的声音:“哥素花!刘光花!”
葛素华站起来,嘴里被吹进一嘴沙子,她顾不上吐,双手卷成喇叭状,喊:“我们在这里!”
很快,几名老社员围拢来,先递给一人一葫芦水。不一会,沈盛树和关祥飞也找了过来。
两个女人听到孩子早已安全回到家,既高兴又委屈地扑倒自己男人的怀里哭起来。
关祥飞不安地问妻子:“仝兰芝呢?”
“走散了!”刘光华老师哭着说。
绕子队长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他让几名老社员陪同沈盛树和关祥飞带老婆回家。他带领其余人员抓紧继续找仝裁缝。因为夜里气温低,人在外面会冻坏的。
关祥飞把刘光华托付给护送妻子回家的老社员,自己留下来和大家继续寻找仝兰芝。
野外气温越来越低了,穿一件褂子身上冷飕飕的。这时,风小了点,但悬浮在空气中的沙尘呛的人无法呼吸。
十几个人在小路的左边,向南一字拉开排找。走了有三公里多路,脚下已全是黄沙。
绕子队长说:“我们已经走出芦苇盐碱地,再往前就是沙山了。”
一个老社员说:“仝裁缝是劳道人,她不是勺子,不会往绝地里去的。”
绕子队长说:“一个妈妈丢了孩子,她为了找到孩子,她什么都敢做。”
大家继续一边喊一边往前找去。
众人从身后听到有人喊:“仝兰芝!仝兰芝!”
关祥飞停下脚步,朝身后回应:“陈广良!我们在这里。”
陈广良浇完一百多亩小麦地回到家,听到妻子失踪的消息,撂下铁掀提着家里的马灯不顾一切地找来了。
“绕子队长!我找到了,仝裁缝在这里。”一名社员大叫道。
众人闻声都跑过来,只见那名被绊倒的老社员身旁,仝兰芝匍匐向前倒在沙滩上,风沙已掩埋了她的半个身体。
关祥飞扒开沙土,把仝兰芝翻过来回面朝上,绕子队长蹲下来轻轻呼唤:“仝裁缝!”
陈广良奔着亮光跌跌爬爬地跑过来,跪在沙滩上把仝兰芝抱在怀里,晃着仝兰芝的头声声呼唤:“兰芝!兰芝,你醒醒。”关祥飞脱掉上衣盖在仝兰芝的身上,绕子队长也脱下上衣盖在仝兰芝的身上。
陈广良接过老社员递来的葫芦做的水壶,给兰芝喂了口水。
仝兰芝苏醒过来,嘴里喃喃地说:“孩子!孩子。”
陈广良大声地告诉妻子:“孩子们没事,都找到了,这会在家里呢。”
众人提着马灯引路,陈广良一路背回了仝兰芝。
刘光华和魏淑兰端碗拿勺,一口一口地给仝兰芝喂下一碗热呼呼地面汤水。
初到新疆的魏淑兰,完全被这凶猛的沙尘暴吓住了,有点后悔了。可又一想,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魏淑兰早早起来给孩子们做完早饭,她不让大嫂下炕。
陈广良还一时没有搞清楚住在自己家里的这位姑娘的身份。
吃完早饭,孩子们都上学去了。仝兰芝背靠墙坐起来。她向陈广良介绍了魏淑兰。她吩咐陈广良到公社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去五大队泰兴支边队的人。托人带个话,让耀祖弟来家里一趟。
陈广良嘴里嘟囔着说:“你就不能休息一会,昨天把全小队的人都吓着了。”
陈广良走了后,仝兰芝在炕上铺条褥子,对魏淑兰说:“你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累了,昨晚又被俺吓着了,你上来躺下休息一会。到了我这儿,你就当到家了。过几天,张耀祖收到信准来找你。”
接下来的几天,缝纫组的几个人都在家调养身体。帕提古丽汗和哈提曼汗每天过来在几件老社员的领口上绣绣花。
仝兰芝把家里面剩下来的棉花,收拾起来想着做一床被子。看着太少,她又到村里几家老乡家里去找了一些棉花回来。打听了一圈,找不到弹棉花的师傅。她只好在院子里的地上铺上床单,和魏淑兰一起动手加工起来。
一床棉絮做好了,到哪儿去弄布票扯副被里子呢?她又开始东家跑西家跑着借布票,谁家也没有闲置的多余的布票。最后,她到村南头的马大嫂家里,马大嫂孩子多,布票自然就多点,仝兰芝终于从马大嫂手上借到了布票。
被里子准备好了。
兰芝翻开柳条箱子,找出压在箱子底的一个红色绸子背面,那是来新疆时娘送给她的。她尽自己的能力为丈夫的好兄弟张耀祖准备了一床结婚用被子。
按说应该要准备两床的,办喜事儿吗。可就这一床她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