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秦歸晚支起玉線花紋窗牖,院中涼風撲面而來,還夾裹著兩個婆子的譏笑聲。
「原是如此。怎麼會有這種蠢物,逼迫大公子至此,又非要跟來大楚,簡直是自討苦吃。」
「可不是,我活這麼大,也沒見過這樣的蠢貨。如今,大公子娶了賀家小姐,等大婚辦完,她就知道什麼叫後悔莫及了……」
對話戛然而止。
兩個婆子互視一眼,各自意味深長地笑了。
賀家是沈老祖母的娘家,賀妙心是沈晏之的表妹。
沈賀兩家關係親密,沈晏之被俘前曾和賀妙心許下口頭婚約。
大婚完成後,沈老祖母和賀妙心都不可能容下秦歸晚。
秦歸晚微微蹙眉,怔了須臾,轉身離開了窗邊。
身後的青枝聽到外面的對話,頓時喘息加快,疾步走上前,伸手去合窗,企圖把惱人之話都擋在外面。
「好像誰稀罕來大楚一樣!」她輕啐一聲。
「都說大楚之人最講禮義廉恥,依我看,沈家上下個個豬狗不如。」
「主子,當初在咱們東羌,若非你護著沈公子,沈公子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論起來,你不光是沈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他,你不會得罪大汗,更不會被逼著來大楚。」
「你為了他受了那麼多苦,來到這裡後,他從不來看你一眼,還對你不管不問。」
「沒知會你一句就直接娶了一個狗屁平妻,甚至為了防止你鬧事,讓人守著不讓你出院門,簡直豬狗不如……」
她的東羌話說得極快,手腳也麻利,這番話嘟囔完畢,已經利索地關好了窗牖。
回過身發現,秦歸晚不知何時站到了鐵梨圓角書案前,正左手撩袖,右手執著墨錠慢悠悠研墨。
她未施粉黛,穿著一套白玉色灑花湘裙,外面罩了一件月白繡花對襟長褂,滿頭黑亮的青絲隨意挽起,上面鬆散地插了一支檀木扁簪,幾縷碎發盈盈垂落胸前。
仿若沒聽到青枝的話,一直淡然地垂研墨,瑩白素手和黑墨在燭火下顏色分明。
安靜如一幅仕女畫。
青枝的嗓子裡如被塞了棉花,驟然堵住了聲。
片刻後,走上前,接過墨錠,邊研墨,邊小心翼翼道:「主子,你沒事吧……」
秦歸晚鋪好箋紙,提毫沾飽了墨汁,寫了幾個字後,頓住手,抬頭看著青枝,眼神平靜如秋湖。
「放心,沒事。」
在東羌的那四年,為了沈晏之,她在苦海中不斷浮沉,所遭之艱辛苦難,已是不可勝數。
陪沈晏之一起下大獄,染上嚴重風寒,差點病死。
為了幫沈晏之試藥,誤食毒物,造成心脈和眼睛受損,至今未愈,發作時要靠吃藥調理。
因為救沈晏之,從懸崖上掉下來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