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声再起。
整肃完成的众人神情复杂得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从身边退过的战友。又少了好些个熟悉的面孔,左边那队的旗手都换了个人,好在旗没倒。来不及多看,胡人又跟潮水似得漫到了眼前。
步卒扛线顶得死伤惨重,骑兵也压力山大。
云蔚然刚跟着又冲了一阵跑回来。虽然看着感觉他骑在马上又是吹风,又是不怎么动的,该是凉快得紧,却是累得满头大汗。
不仅是他,胯下的战马也汗蹭蹭的。下马后看马腿都在一阵阵抖。换上辅兵牵来的备马,挨个数了数自己这队的人手。还好,包括自己,剩八个人。
胡人步卒蜂拥猛攻正面的同时,胡人骑兵也一刻没闲着,一直想找机会袭扰侧后。特别是唐军变阵掩护后撤的时候,很想趁机打乱节奏,攻得特别疯狂。
蔡总管眼光很毒,三五成群跑来佯攻骚扰的都不会去管。只在胡人骑兵虚虚实实间聚出规模,才掐着将要形成威胁前。派云蔚然所在的骑兵队出击,给冲散掉,或硬顶回去。将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并一击即回绝不贪恋。
胡人的弓骑兵硬刚上唐人的突击骑兵,是很吃亏的。特别是第一次正面对冲的时候,双方都信心满满,认为彼此旗鼓相当。胡人人数还更多些,自认为占着些便宜,优势在我。
云蔚然他们这些跑在前面的轻骑对着抛射一轮之后猛得往两边散开,露出藏在身后的重装突骑,一波正面对冲就重创了避无可避只得硬接的胡骑。
轻骑继而拨转马头跟进突击,或掩护侧翼,或跟着在后头捡漏收割。所过之处胡骑哀嚎遍野。要不是剩余胡人见势不妙逃散得快,这一翼差点就被一波打崩掉。
胡人不信邪,亦可能是胡人将领急眼上了头。派出精骑拦截唐骑返阵,摆出要再次正面硬刚的强硬架势。唐骑刚因为胡骑逃散得快,没杀尽兴,见还有这好事,可不敢错过,半点不带犹豫就迎头撞了上去。
必须承认,胡人精骑的骑术在个人技巧层面,大多比唐人骑兵高。可技巧和悍勇弥补不了装备上的巨大差距。
胡人的弯刀是有些做到了抢先砍到唐人突骑。可人家有甲呀,那火光带闪电的“咔嚓”之后,紧跟短促却令人牙酸的“嘶啦。。。”一声。
声光效果看着惊心动魄,唐人重装骑兵却是屁事没有,马都不带减的。
那一刻,云蔚然脑中只闪过一句话“我们未能击穿敌人的装甲!”
然后唐人突骑再好整以暇得朝胡人精骑肚子划上那么一刀,完事儿。
“我们重创了敌人!”
因为骑术差,一直没有斩获的云蔚然只剩跟在后面给实时配音的份。
胡人也别喊冤。这还是因为之前突击时,或折坏、或丢弃了插在胡人身上的骑枪、马槊,才给了他们近身拼刀的机会。否则胡骑还没近身,就要先被长达四米的骑枪戳下马去。
打崩了胡人精骑,领马队的队将本想一鼓作气直冲胡人本阵,哪怕拼光了骑兵,也要把胡人将领斩于马下。行那万军丛中,取敌上将级的英雄事。
奈何看了一圈,人荒马乱得没有看到胡人中军大纛(dao)。又听到本阵传来召回的金鼓声,这才不甘心得领军杀了回去。
话虽如此,这波硬刚对唐人重骑的伤害也不小。
虽然大多数伤害能被盔甲挡下,可也难免被砍到手、脚等薄甲或无甲处。而且盔甲也不是万能的,扛刀伤可以。对上钝器,比如靠蛮力伤害的狼牙棒。或靠点破防的长矛,就算挡住不死,被顶下马后,也是要被踩成肉泥的。
对冲之时,左右都是疾驰中的敌我,没什么控马躲闪空间。突兀得变向,乱己方阵型不说,多半还要因为露出来的身位变多,和哪个天赐倒霉蛋对撞到一起,只能微调方向往前继续猛冲。
哪怕前面是落马的战友,扬起的沙尘中看到时,多半也没有多少控马躲闪的时间。绝大多数时候,只能闭着眼睛踏过去。期待马儿能自己调节步伐跨过,而不是踩过去。
但是就像人大步疾奔时,很难面对突及时调整步调越过障碍,马儿也一样,所以有没有那幸运,全看命。
更何况这次交锋生在敌骑众多的胡人控制区域。唐军骑兵为避免被围,杀过一阵后就必须快脱离,负伤落马的重骑兵就算侥幸躲过了踩踏,也多半逃不出胡人围杀。
仅这阵杀完,唐军重骑便折去了近三成,死伤一反常态得比轻骑还重。
看在眼里的蔡总管心揪了一下,忧色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