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唤她来究竟是为何事?
师知苧不由得眉心暗扣,樱粉的唇微抿,提着宽大的裙摆,不情愿地朝着行去。
进了月亮门,越过立屏,里面景色才豁然明朗。
殿内弥漫着一股酒与血腥混合的香露味儿。
师知苧面上血色尽褪,目光直直地盯着被吊头从梁上挂着的尸身,眼眶逐渐浮起猩红。
她恶狠狠地看向最上方懒卧在软椅上的人,后牙‘咯吱’地响。
“过来……”男人微醉的声音似带着惺忪的沉闷,慵懒得恍若梦中的呢喃。
软椅上的人身着雪白的大氅,如同无害的狸儿卧着,冷瘦的手垂挂在扶手上提着一壶酒,而青筋虬盘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细长的雪白‘鞭子’。
那‘鞭子’似乎还会动,缓缓地从他手腕上往下滑,最后只用雪白的尾缠住冷白修长的中指。
师知苧定睛一看才发现。
那哪是什么鞭子,分明就是一条细长的小蛇,昂着头,吐着蛇信子。
她怕蛇,所以脚步一步也不敢动。
椅上的人没有听见移过来的脚步声,从白虎皮毡中懒懒地抬起白净玉面。
许是因房中地龙充足,所以他的眼睑下被醺得泛着微微的潮红。
如同冷漠的神落下神坛,泛着空灵的无辜,又因那双眸带上了割裂般的风雪矜冷。
顾蕴光微微歪着头,凝望下方僵持身子的师知苧,眨了眨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
他顿了顿,殷红的唇嗡合,语气如常,听出情绪波动。
“下去。”
那雪白的小蛇不情愿地松了尾,漂亮的身子蜿蜒在地上,不知钻去了何处。
待到小蛇不见了,他才再次掀眸看着底下的师知苧,嗓音惺忪,尾音微垂。
“过来。”
师知苧僵着脸,抬步行去,被侍女引至台阶下的蒲垫坐着。
眼前三步之遥是悬挂的尸身,哪怕是在地龙甚浓的地方也能看出,尸身早已经僵硬。
“认识吗?”上方传来询问声。
师知苧抿住唇,压着垂在一侧颤抖的手。
“她叫什么?”机械扣动声。
师知苧回眸,果真见他已经坐起了身,盘着修长的腿,从雪袍中露出的脚踝冷瘦漂亮。
他对准着上空的尸身,矮垂眼睫,居高临下地觑着她难看的脸,声线清冷如松雪:“最后一次机会。”
师知苧不知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咬着后牙,不开口,神色倔犟地与他对视,眸中似跳跃着熊熊烈火。
顾蕴光对着她冷勾起唇:“嘭——”
随着他发出声音,短箭飞驰擦过她的侧脸,一道血痕流下。
师知苧匆忙地转过头,悬挂在上方的尸身被洞穿,右眼珠子被射爆,浓艳的血顺着眼角流下,好似在死不瞑目地抽泣。
“她,认识吗?叫什么?”顾蕴光目光平淡地从尸身上移开,再次落在师知苧的身上。
他静静地等着,如同那只雪白漂亮的小蛇,将尾巴盘起露出雪白的身体,吐着蛇信子。
师知苧呼吸微急促,掌心捏紧,从齿间挤出来:“认识,三药。”
一起前去劫物的暗影团每个人皆以数字为名,三七与三药是亲姐妹,如今这两人皆死在她的面前。
顾蕴光轻‘唔’一声,似是恍然,随后放下弓弩,望着她问道:“你呢?”
师知苧抿住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中似有讥诮。
赵凿都唤她师三小姐了,这人如何不知她的身份?
似想起了什么,他眨了眨眸,颇为脾性好地解释道:“就是,她们平时唤你什么?”
师知苧压住情绪,反问:“很重要吗?”
“自然。”顾蕴光勾起嘴角,神色却冷然。
“五儿……”师知苧从齿间挤出,心中升起剧烈的戾气。
她想将这张脸撕下。
“五儿?”顾蕴光重复地呢喃,简单的两字似蠕动在唇齿间,慢慢变得滚烫,如滑腻的蛇森然地顺着脚踝缠绕上小腿。
师知苧僵着身不敢动,胸膛不受控制地起伏,目光顺着往下。
脚踝上紧紧缠着一只雪白的小蛇,一路蜿蜒至小腿,昂首着对她吐着信子,蛇瞳竖立,泛着透彻的金黄。
“五儿,我们做个交易罢。”顾蕴光乜斜下方肆意恐吓人的小蛇,腔调散漫地说道。
说是做交易,实则根本都未给她应答的机会,如冷泉之音徐徐而至。
“你抢我东西,又伤了我,我寻你一样东西,想必也不过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