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说道“崔公,我以为佛门修行,应该重‘行’而不是重‘空性’。”
“持善念,行善事,结善果,这才是‘行’,也就是成佛之法。”
崔光看向苏泽,好半天才是说道“你是要立入世佛门?”
“没有入哪里有出?不入世谈何出世?”
崔光又被苏泽的机锋给整不会了,伱刚刚不是说不谈空的吗?
苏泽将抄好的经文收起来,接着对崔光拜道“崔公,我以为想要再行太武帝灭佛之事,几乎是不可能了。”
苏泽根本不相信胡太后能灭佛,且不说胡太后自己信不信佛法,她也没有太武帝拓跋焘对朝堂的掌控力,这灭佛也不是胡太后一个人说灭就灭的。
苏泽又说道“崔公要复兴儒学,也不是光靠灭佛就可以的,老百姓不信佛,也可以信道,儒门自己没有吸引力,也不能怪别人舍弃经典而求经书。”
这句话也让崔光陷入到了沉思中。
从三国乱世到魏晋南北朝的儒学不振,除了战乱原因外,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儒学停滞不前,已经跟不上时代展了。
自从汉末的郑玄去世后,儒门已经有二百年没有出过一个有影响力的儒学宗师了,儒家理论展完全陷入到了停滞,甚至比汉代还不如。
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两汉儒家那套理论,在三国魏晋南北朝的乱世中,接近于理论破产。
这一点就体现在儒生的纠结中,儒家讲究忠和信,那司马懿怎么算?儒家讲究孝,那这乱世中子杀父的事情数见不鲜,你儒家怎么说?儒家讲究义,那背叛的事情就更多了,而通过背叛成就大业的也不少。
如果说这乱世三百年中,真正算得上是践行儒家君主典范的君王,数来数去怕不是只有一个苻坚了。
那就很尴尬了,苻坚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这种理论和实际政治严重脱节,让南北朝儒学彻底失去市场,别说君主不信了,就连儒家士大夫自己都不信了。
“止步!”
崔光叫住了苏泽,他拱手问道“苏郎,请赐教。”
苏泽连忙对拜道“崔公这样,苏泽如何担待得起?”崔光这个三朝老臣,历经各种风波不倒的老狐狸,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苏泽问道
“苏郎,我想听一听复兴儒学的路。”
崔光夙兴夜寐的辅佐孝文帝改制,当年也是存着澄宇天下的梦想的,只不过时过境迁,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圆滑的老臣。
而经历过三代的崔光,显然比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个朝堂的内忧外患。
今年他已经年过七十,比孝文帝、宣武帝和当今皇帝的年龄加起来都要年长了,本来崔光是准备拼死劝谏胡太后,仿效太武帝灭佛。
但是听完了苏泽的话,崔光之才意识到,灭佛也救不了儒学。
苏泽说道“崔公,这样的大事,晚辈又岂能知晓?”
看到崔光这幅样子,苏泽只能拱手说道“苏泽所说的,都是戏言,崔公莫要在意。”
崔光立刻说道“请赐教。”
苏泽说道“儒学之困,在于‘致君尧舜上’这条路已经走进了困境。”
这家伙果然有路子!
崔光连连点头,光是这句‘致君尧舜上’,也就是辅佐君主成为和尧舜一样的圣君,就道尽了儒门真谛。
苏泽说道“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走‘致圣贤’了。”
“啊?”
这下子崔光是彻底被苏泽的大胆给惊到了,“致圣贤”就是要成圣,这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苏泽说道“佛门可以成佛,为何儒门不能‘致圣贤’啊?”
这,崔光愣住了。
苏泽又说道“就如同我说的佛法之路在行,‘致圣贤’的路也同样在行,以自身的行来践行先圣的道路,以自身的行来钻研先圣的道理,再以行来拯救苍生,就能‘致良知、做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