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周遭的喧闹嘈杂渐渐息声沦为呼吸声和心跳声的背景音,他和她就这样对视,好像只是一秒,又好像早已时过境迁。
林闯顺垂的额不及眉梢,又剃了鬓角愈显清爽,一条腿蜷在桌下,一条腿直在走道边,从桌洞延出的白色耳机线顺着宽松的白t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头,迎上来的,是一张轮廓分明又温软俊朗的脸。
他就那样半倚着课桌,漠然平淡的眼神与她撞上一瞬,又悄无声息地低垂了目光,静静的,恍若雕塑。
他确实变化很大,身形陡然拔高,原本稍带稚气又毫无攻击性的脸此刻却棱角分明轮廓清晰,锋利的线条沿着眉骨一路从山根滑到下颌,流畅又完美。
但许思麦觉得,又好像不仅仅是这些不同。
许思麦的思绪一直沉在刚才那一瞬的对视里,心情突然莫名其妙地惴惴不安起来。
七点多郭娟到了教室,教室外的人群早已散去,有几个来晚了又想紧追时事的见了郭娟也是立马佯装路过或直接掉头飞奔。
郭娟刚开完会,今天早上的任务就是检查作业搬书还有一些新课表调位置的事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早上还是够忙活的。
郭娟大致看了一下班级里的报到情况,眼神在某处停留了一会儿,若有所指地警告道:“都醒醒,开学了,现在都已经坐到班级里了,电子产品现在都给我关机放到书包里,早上没课我就不没收了,下午再让我看到直接追加一千字检讨。”说罢又看了眼某处的动静。
许思麦下意识地回头看林闯,刚才他是带着耳机的。
果然不出所料,此时班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投在他身上,但更多的是刚才不好意思审视而此刻有了正当缘由正里里外外地打量着他的人。
还好,他乖乖地取下了耳机选择了听从郭娟。
许思麦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但是没多久又出岔子了,这家伙作业不仅没写完,竟然还十分潇洒地把十几张白卷放在最上头,丝毫没有理亏心虚的意思。
郭娟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得七窍生烟,立刻叫了王若乔替她查剩下同学的作业,然后拍了林闯的桌子让他跟着去办公室。
“我—的—妈,我敬他是条汉子。”陈彦杰也是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班里此刻也是喧哗不止,议论纷纷。
王若乔起身叫了班长郑英琪跟她一起检查剩下靠左的四竖八排的作业。
许思麦写了张纸条让王若乔带给贺信维,不一会纸条便传了回来。
——许思麦:【林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贺信维:【不太好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许思麦将纸条随意夹在了手旁的笔记本里,开始呆。
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老乔通知十八班的人搬书,路过他们班见没动静才顺道通知他们来几个人去领书,陈彦杰当其冲跑了出去,贺信维和杨成也紧随其后,老乔见起身的人越来越多,皱眉叫停:“得得得,七八个人就够了,又不是让你们去领奖,还争先恐后的。”
众人大笑。
没几分钟,周毅先搂着一摞半人高的书踉跄地率先进了班,抹了两把汗喊道:“再来几个男生,刚才跑出去的人不知道干啥去了,搬书人不够!”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陈彦杰他们肯定蹲办公室去了。
这厢三个人趴在窗台上,做贼似的探出半个头仔细看着屋内的情况,丝毫不在意路过的学生对他们滑稽又贼兮兮的姿势作何感想。
还好现在各个班主任都在带队领书,办公室里就只有郭娟和林闯,还有一个穿着温柔的女人,应该是林闯的妈妈。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的奶奶前些天去世了,我和他爸实在没有精力看管他的学业,他心里也应该不好受,所以行为有些叛逆,郭老师对不起啊。”
丁慧英诚恳地解释了缘由,生离死别毕竟是人之常情,郭娟便也没什么可深究的了,而丁慧英确实面容憔悴,郭娟劝她节哀并表示理解,又劝林闯想开点,他这样逝去的亲人也不会心安,调整心态好好学习别让父母多操心才是他应该做的。
面对师长亲人的苦口婆心,本来面无表情的林闯却突兀地笑了一声,又点点头道:“嗯嗯,我想开了。懂事的我该去补作业了,老师您也多开导点儿我妈吧,我觉得她也挺让人看不懂的。”
说完,便闪身大步迈出了办公室,身后传来丁慧英气急的喊声:“你这孩子——”
林闯刚一出门便看到身侧姿势猥琐笑容僵硬的三人,不由得被震惊得身形一滞,还未等林闯出声,三人便把林闯连推带拉地轰入了拐角的男厕所里,一路上惹人纷纷侧目,还好厕所没人。
气氛有点安静,也有点尴尬,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