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麦刚好借此机会把围巾还给林闯。网上说的清洗方法还算有用,没留下什么油渍。
徐律过年都要和父母回老家,这次吴世越也有事没能来。话说上次许思麦见吴世越还是半年前,就连陈彦杰住院他都没来探望。许思麦猜测他可能是有新圈子了吧,不过朋友嘛,走走停停都很正常,需要费心费力维系的关系那才叫多余。
饭桌上陈彦杰又没少把那些许思麦出糗的破事拿出来颠三倒四地说笑,但许思麦已经不会再冲着他瞪着眼睛生气了,好像寒假一放,二十一班那些难忘的记忆也随着去年夏天的离去被逐渐淡忘不常想起了。
还记得刚分完班那会儿总有女生情绪崩溃地想找张玉转班,张玉只会安慰她们说总会好的总会好的。
许思麦只觉得这是她冷漠不愿施以援手的托辞,但事实证明她说的没错,即使坐在十七班的教室里的她仿佛一个外人,也在逐渐习惯这种状态。
揶揄完许思麦,杨成撺掇说:“待会吃完饭去不去网吧玩会儿啊?”
林闯嚼完嘴里的油麦菜,灌了一口可乐,摆摆手说:“我不行,我回家还有事。”
杨成瞪大双眼,半信半疑:“不是吧兄弟,你现在家教这么严吗?你是不是寒假作业还没写完,还有两天开学得回家抓紧时间补啊?”
陈彦杰很嫌弃地推他一把:“得了吧,你以为谁都像你啊,人家全校第一是风吹来的?”
杨成倒吸一口气:“啧,学霸那也不得劳逸结合嘛。是不是啊?林闯?”
林闯没吭声,旁边几桌人点了小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小饭馆里温度比刚来时热了不少。他脱下敞开的黑色羽绒服搭在椅背上,随意往上撸了一把毛衣袖子,露出半截劲瘦好看的小臂。
许思麦一下子就注意到他手腕上突兀的一串佛珠,看起来是戴脖子上的长度但被他缠手腕上了。这家伙竟然开始信佛了吗?!不过她也没多问,毕竟眼下可算逮着机会损一把陈彦杰了,她把筷子放下抽了张纸擦嘴:“你可拉倒吧,不知道谁开学第一天作业写不完还让别人帮着抄的,自己一身老白毛,还说别人狐狸精。”
陈彦杰被噎得说不出话,瞪眼了半晌,才呛回去:“又不是你帮的我,你分明是见死不救好吧!”
李西西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越过许思麦,拧着脑袋对林闯说:“你真可以啊,在实验地位混得很高呀!你知道你把联考第一拿了,我们学校冲刺班那八个班主任被年级主任骂成什么样了吗?我笑死了,那几个老师放寒假那天脸都还是屎绿色。学霸我敬你!”
贺信维看林闯的头越埋越低,看出这小子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内心在暗爽,于是添油加醋地明捧暗损道:“那你说呢,他在我们学校都快成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了,老班对他的关注度就差每天问他吃的香不香睡得饱不饱了。”
杨成在一旁附和地傻笑:“学霸待遇就是不一样哦。”
贺信维一贯会拿捏林闯,这边话刚落音那边果然就听不下去了,抬头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贺信维:“滚你的。这种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听都变味儿,你们再说这事我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出来玩还说学习你们也不嫌倒胃口。”说完把圆盘转了一把又夹了一筷子油麦菜吃得两腮鼓鼓。
这也不是胃口不好的样子啊。
其实许思麦一直避着这个话题没谈,就怕勾起那些尴尬的回忆,她回回想起楼梯口的那个场景都羞耻得掌根敲脑门。夜深时她也难免胡思乱想,林闯是不是也像代娇娇她们那样认为她那时候就是狗眼看人低所以才这样证明给她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算哪根葱啊,哪里有说两句话就能让人一头扎进知识海洋里都不怕溺死的分量,毕竟早起晚睡的日子又不是一天两天,装模作样的努力永远看不到结果。许思麦再笨也知道,心里要是没点信念作为支撑的动力,再斗志昂扬的人也就跟充满气的气球一样,绷紧的劲儿两天就软了。
反正许思麦目前没这个动力,这日子是混一天算一天,也许什么时候沈好也像郭娟那样痛骂她惩罚她又点明她,那她这匹无精打采毫无上进心的马说不定被打两鞭子还给面子地往前跑上一段路。
不过学习这事,真还得自己想明白了才有用。可能是某次上课、可能是某次考试,也可能是某天背着书包懒懒散散走大街上就突然地冒出一种“自己是该努力了”的念头,这种感觉难以描述,怎么形容都词不达意。总之任凭他人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解全都没用,也许就在普普通通的某一秒,自己就突然顿悟到,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努力,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这个时候,就拥有了坚定往上的决心,因为自己开始不想输了。
林闯又和贺信维他们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现许思麦竟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搭腔。他终于把自己从他们的话题里择干净,趁陈彦杰和李西西又在一旁幼稚地争执个不休,他低头一看许思麦正机械地埋着脸一勺勺喝汤。
他知道她又在呆,碗都见底了,还闷着劲儿呢。
其实他心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在所有人夸赞自己的时候她始终避开话题不置一词。其实漂亮话他早八百年就听够了,他只是想知道如果是她她会怎么说而已。而她呢,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卯着劲儿地学,不关心他这半年来为什么不和她联系,就连晚上刚来饭馆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故意使小心思他们根本不会坐到一起。
这就是普通朋友吧。从初三元旦晚会那天开始,距离一直在被拉远,被她,更多的是被他。
林闯忽然很挫败地认识到,自己似乎过于被动了。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他真是没办法。
所以当许思麦瞳孔震惊地看着自己说:“你这一副恨铁不成钢还外带慈祥无奈的表情是干嘛?我们吃饭aa的,我吃得多你也不能怪我。”他果然只能轻松地一笑:“看你碗空了还在贫,想着要不要告诉你其实桌上那一盅没人喝。”
许思麦没头脑地摆正脸:“害,我刚才想事儿呢。”
“思考人生?”
“差不多吧,”许思麦又盛了一碗汤,知道他刚才转移话题费了好大劲,于是贴心地小声说,“学渣的失落你学霸怎么懂。”
按他刚才说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把昨夜饭吐了,但是他却转了下圆桌,不疾不徐地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少贫嘴。”
吃完饭才八点半,杨成拉着陈彦杰贺信维要去网吧玩一会儿,许思麦的寒假作业还没写完于是打算回家熬夜赶工程,临走时还再三叮嘱了陈彦杰一定要送李西西回家,反而是李西西大咧咧地催促许思麦快走,别耽误他们去赶下个场子。
许思麦差点一口气没抽上来,李西西怕许思麦把自己拽走,赶紧边拉着陈彦杰走边赔笑道开学请她喝奶茶,这才化险为夷。
和他们四个道别后,只剩林闯和许思麦站在饭店门口,隔着玻璃门还能听到屋内此起彼伏的劝酒声。虽然街道张灯结彩的年气儿还未消散,但夜幕沉沉下却是一片冷寂,时不时有几辆电瓶车和些许行人穿过。
许思麦知道他们并不顺路,于是主动说:“那我走了?”
谁知林闯压了压脖子上今天晚上刚完璧归赵的围巾,出其不意地一脚迈向了许思麦回家的方向,语气里还有点儿刚吃饱喝足的懒散:“走吧,一起。”
许思麦内心还是忐忑了几秒才小跑几步跟了上去,语气里有点儿小心翼翼:“没事儿……这儿离我家也就十几分钟路程……不劳烦——”您送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思麦咽了下去,还差点噎死。
“谁说要送你了?”林闯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拉着话尾音说,“我搬家了呀,我说回去有事就是还得回去帮丁女士收拾东西啊——”
这下倒是许思麦自作多情了,她小声哦了一下,便垂着头闷不作声了,也不能怪她不抬脸,这个时候脸都羞耻成猪肝色了,怎么好意思还上赶着搭话。
冷了几分钟,林闯凉凉开口:“你作业还差多少没抄完啊?”
许思麦丝毫不觉得“抄”这个字眼令她难为情,毕竟从小到大的寒暑假作业基本没有靠自己脑子独立写完的,于是她很实诚地掰着手指头说:“还剩化学一本,英语一本,还有语文几张卷子吧,最多数学差几页收尾,其他的应该都差不多了。”
林闯真想为她捏把汗,昏黄路灯下他惊愕的表情十分明晰可见:“你这也能叫差不多了?你一个寒假都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