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昊在講他的上班恐怖故事時順口提到過一件難以避免的事,那就是隨著年齡增長,和同齡人之間的對比。
我工作兩年半,有的同學即將碩士畢業,有的朋友跳槽漲薪開始準備婚禮,還有和我差不多大的親戚完成了職場生涯中的第一次晉升。
我平時不太願意想這些問題,因為一旦開始想,就會陷入迷茫和焦慮。
但不知道是不是聽聞司昊的經歷、從他那裡汲取了一點力量的緣故,我如今覺得,既然我的期望和我的能力不相匹配、既然我嚮往經濟更獨立的生活並且無法完全躺平,那麼,為了縮小甚至逾越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距離、為了和司昊一起向上走,我也理應多付出一些努力、多做出一些改變、多考慮一些選擇。
「……我知道我沒有必要總是和別人比較,我也不是為了跟別人比,但我想買很多遊戲,最近也有了想要和你常常出去旅遊的想法,那我月薪至少、最低得是個『萬元戶』吧,我現在的薪資獎金加在一塊兒,一年也就十萬塊呢。總不能前半輩子啃老,後半輩子啃你嘛。」
司昊年底太忙,又在短途出差,我晚上一個人待在家裡,戴著耳機和司昊講電話。我現在能夠放平心態向司昊尋求一些建議和幫助,不再有很重的心理負擔。
「司老師,我給你講過我爸媽之前裝修生意不太順利的事吧,但他們到了這個歲數都仍然還在不斷學習與時俱進,這一年他們把客戶重心從住宅轉移到了單身公寓、個人工作室,幹得很有起色呢。而且我感覺他們並不是單純為了我在打拼,他們就覺得這是一份能夠實現他們自身價值的事業——我不說青出於藍,怎麼也得不遜色於他們吧。」
我披著司昊留在家裡的外套,蜷腿坐在電腦桌前,屏幕上是各大高校的研究生招生簡章和各個事業單位的崗位名單,我掰著手指頭數日子:「這兩天國考,再有一二十天考研……我上了兩年多的班有了一點點積蓄,至少現在不會給我爸媽造成負擔,你說……我可不可以開始考慮這些?」
「可以啊,什麼時候都可以。但我個人認為公務員不太適合,梳理人際關係會比做技術工作更心累,而鋪墊不好人際關係就少一點晉升機會。不過一日為科員終身為科員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資歷起來後,『萬元戶』是有希望的。」司昊不再小心翼翼怕碰碎我的玻璃心,詼諧又中肯地幫我分析,「考研也行,經濟這部分有我在,你不必擔心。既然不喜歡做學術,專業方向就得多多考慮就業前景,有什麼想法嗎?」
「生物信息學你覺得怎麼樣?基於大數據分析以後會不會香一點……」我把電腦屏幕合上,裹著司昊的衣服跌躺在床上,拖長聲音,「唉——我不知道嘛——瞎想——」
「你要是這樣跟我撒嬌的話,」司昊笑笑,「那你知道我肯定會說,沒關係,不著急,慢慢考慮,我又不是養不起你——真心話。」
我拽拽耳朵,雖然不好意思,但也想讓司昊知道:「司老師,你真的讓我少了很多後顧之憂,如果只有我自己,很多選擇我都不敢輕易下決定,最終結局很可能是無限拖延、不了了之,然後這輩子就平平無奇地過去了。」
「你明天回來吧?你怎麼明天才回來啊?」我不想在不能和司昊面對面時多談沉重話題,就嘟囔,「家裡怎麼這麼冷——真心話,我想你啦……」
「我也很想你。還好明天能趕回來給你過生日,」司昊說,「今晚陪你到零點?還是說要早點睡覺?」
「二十五歲還等零點,也不是什么小孩兒。」我撇撇嘴,覺得司昊不在身邊,生日就不像節日,只是普通一天,「明天還要上班,誰熬夜誰傻。」
「說誰傻呢,我可能得熬夜啊。」司昊抓住我的話調侃我,「二十五不算小孩兒?誰說的。雲老師,我倒是覺得我們永遠都在成為大人的路上,所以我們永遠都能去做選擇、永遠都不晚。」
我躺在蓬鬆柔軟的枕頭上,心情忽然放鬆了。
我的人生在芸芸眾生里,平凡是底色,與司昊相遇是幸運的點睛之筆,畫出一筆燦爛的可能性。
第二天周五,是我的二十五歲生日。
在我出發去上班的時候,司昊也踏上返程。
我的心情稱得上是不錯,但我人設真就屹立不倒,倒霉才是我的常態。
我原以為,校招結束後我和人事部的黃梅婷將不會有太多交集,除非是我需要找她辦理離職手續。可我不找她,她卻先找上了我們。
上午九點多,在實驗間隙時,我從實驗室出來喝水,發現小會議室的門關著,我路過往裡瞄了一眼,發現黃梅婷正在和梁一晴談話。
這種情況比較少見,我還當是為了部門收實習生的事情。結果毛康一把拉住我,一臉菜色悄悄跟我說:「年底了,人事也有自己的kpI,挨著挨著找我們約談呢,一對一!聽說人事這個禮拜的主要任務就是約談,研發昨天剛談完,今天就輪到我們。」
我從毛康的話里聽出一絲緊迫感,就問:「聊什麼啊?最近正招,不至於裁員吧?」
毛康神色凝重:「那倒沒有。據說是績效制度有更改吧,反正不是什麼好事……你看,一晴那邊結束了,她臉色也不咋好。」
話音剛落,梁一晴就推開會議室的玻璃門,朝毛康示意,語氣有些無奈:「毛哥,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