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轻笑毫不在意,又转身众位姨娘福身道:“众位姨娘安好。”
娇柔的话语如珠落玉盘圆润清亮,其她人尚不觉得,这八姨娘可是出自青楼,论阅人资历远胜其她诸位姨娘,清这般品貌,这般身量,这般风姿早令她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一丝妒忌之色。
“对了,你的伤好些吗?”风百万找着话题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已经不碍事了。”清荷轻声应道。软语温声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竟让风百万内心徒生一丝愧疚,这些年他对这个女儿真的太过冷淡些了。
“娘原本打算请爹去冷园用晚膳的,想到爹爹忙了一天,怕耽搁了父亲与母亲的相聚。是以备下
了饭后点心,请父亲过去稍坐片刻。”清荷接着说道。
众人被清荷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风百万亦是,口中喃喃自语道:“梦萝请我去冷园?”
他失神自语,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就连清荷口中改变了对生母的称呼都没发觉。然风百万没听出来,王氏和其她几位姨娘可是听到了,皆不由面色一动,一副看好戏似的向王氏看去。白日里清荷与王氏的冲突几位姨娘可是都听说了,如今见清荷直接叫自己生母为娘亲,这等于是向王氏下战书了。
清荷看着父亲这般样子心中轻叹这风百万,其实也挺可怜的,想爱不敢爱,想恨不能恨,不光苦了自己也苦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了自己的生存也好,也了娘亲以后的日子好过点也好,她都要打开他们之间的这个心结。
“当然,母亲一直都是想爹爹过去的。”清荷若有意,若无意的扫了一众姨娘一眼道:“只不过爹爹有了诸位姨娘就把娘亲给忘了。”
清荷一句话说得众姨娘面色动容,风百万更是坐立不安,连声道:“哪有的事,小丫头不可胡说。还有,大姨娘虽是你生母但你的母亲是大夫人知道么?不可乱了尊卑规矩。”
清荷走上前去,轻轻扯了扯风百万的袖子来回摇晃道:“母亲是诸位姐妹们的母亲,娘亲是清荷一个人的娘亲。”
柳腰轻摆,似喜似嗔,小女儿的娇憨之态被她做得惟妙惟
肖。这招本是风夕荷常对父亲使的,她做来未免有些直来直去,率直有余,娇柔不足,略显泼辣了些。而清荷虽是撒着娇,可她娇声软语,亦喜亦嗔,风华流转,欲说还羞,加上她身量苗条削瘦,只堪盈盈一握的纤腰,有如飞燕凌风,把个小女儿撒娇的憨态做得是千回百转,含羞带怯。莫说风百万了这个当爹爹的了,就是场中一干女着也是看得柔肠百转,我见犹怜。
“爹,我们去娘那里么?”清荷眼睛波光流转,一眨不眨的望着风百万。
风百万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依在怀中撒娇的小女儿,站了起来,竟是对清荷坚持叫“娘”也没再责怪。风百万这一站起来,清荷立时觉得他身材竟是极为高大魁梧,如一座大山般立在她面前,虽说人到中年却一点也没有发福。清荷巧笑嫣然轻扯着风百万的衣实娇声道:“爹,我扶您。”
说是扶,却是整个身子依偎在风百万怀中。对于女儿突如其来的亲昵,风百万除了最初的惊愣过后,脸上竟是浮出的慈爱了笑容,向众妻妾告了一声便和清荷一起往门外走去。清荷也有礼的告退。看着父女二人离去的身影,王氏气得要吐血。一旁被父亲推开的夕荷,小小年纪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这三丫头是怎么了,好似吃错药似的。”五姨娘李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夫人王氏。
觉察到李氏讥讽的
目光,王氏的怒火上升到了极致,没好气的向着几位姨娘道:“老爷都走了,你们还坐在这里作甚?都回去歇首吧。”
要说这李氏看着贤惠,却最富心机,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在不动声色间,将王氏对清荷母子的恨意挑到了极致,鹤蚌相争自是渔翁得利,她与女儿相视一笑,起身母女二人相携离去。
七姨娘也唤过女儿起身告退。八姨娘也紧随众人而去,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屋子顷刻间便冷清了下来。王氏气愤难平,一扫旁边茶几上的茶碗,只听得乓的一声,茶碗应声而碎。
一旁的灵荷更是怒声道:“母亲,您是怎么做的?这丫头怎么到现在还好好的?这样下去我跟小王爷的亲事可就……”
“你住口!”王氏怒叱着女儿道:“此事休得再提,你只要安心的等着做你的王妃就好。”紧接着王氏目光一寒,阴冷的说道:“她活不了多久。”
王氏脸上凶厉的狠色直令灵荷也吓得不敢吭声……
而此时的清荷,正与父亲一起往冷园而去。临出门前清荷朝着锦心微侧使了使眼色,锦心这丫头当真人如其名,心思机巧,立时便领会了自家小姐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悄悄先跑去冷园报信了。
一路无话,二人进得冷园时,风百万神情明显愣了一愣,一个大男人竟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爹进去罢,娘在等着你呢。”清荷展颜轻笑道。
风百万尴
尬的笑了笑,深吸了口气稳了稳不安的情绪便与清荷一起,往陈氏的屋子走去。
屋中,下人们已经让陈氏遣退了,此时她正一个人摆着茶点。听到锦心来报信女儿竟将老爷带来了,陈氏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一想到下午和女儿的谈话,立时又打住了。要说陈氏也是心思灵巧之人,立时明白了女儿的用意,于是令下人们端来饭后茶点便打将她们打发了,她也该和风百万好好谈谈了,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
见着陈氏在忙碌,风百万下意识的就对她说道:“你不要忙碌了,我用过膳了。”
“嗯,那好罢。”陈氏轻应道,一时二人之间沉寂无语气氛不由有些尴尬。
清荷心思是多么灵巧的一个人,哪能白白错过这大好时机?立时拉着风百万往桌前而去:“爹您快坐下罢,娘为您整了这么一桌点心也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陈氏听了女儿的话面色更红,娇嗔的瞪了女儿一眼,一旁风百万很久没看到陈氏的这种女儿态了,不由心神一荡,看得有些痴了。
清荷一看父亲神情,就知道他心里还是念着娘亲的,心下不由大为放心。
“行之,你尝尝这碗酸梅茶。”陈氏说着捧着一个茶碗端到风百万面前。
原来风百万的本名叫风怀谦字行之。陈氏这一声“行之”唤得幽怨哀切,直把个风百万心都叫碎了,直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
冷落而愧疚万分。而一旁的清荷听得也是心神巨震,想来这“行之”便是她以前称呼风百万的。她竟不像其她人那样称风百万为“老爷”而是直呼其字,清荷万没料到娘以前在父亲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高!
“这酸梅茶是用山渣梅子熬成汤,放了蜂蜜的,用此汤烹茶最是开谓消食,用于饭后来喝最好不过了。”陈氏温声向风百万说道。
风百万看着陈氏良久方道:“梦萝,这些年委屈你了。”从这声“梦萝”声中,清荷这才发现,原来爹爹唤娘亲,也是一直以她的闺名相称的。
陈氏被风百万这么一说,立时诸般滋味涌上心头,脸色一黯哀声道:“我知道老爷这些年怨我不知好歹对你冷淡。可你只知埋怨我,却不知我爱子新丧还不足百日,你又急着纳了那两房姨娘逍遥快活,我……”
陈氏越说越动容,到最后竟是情难自禁掩面哭泣起来。风百万对陈氏的感情,可说远胜其余诸人,此时才明白原本不是陈氏不爱自己,竟是自己没有体谅到她的感受,这些年的煎熬问题原来竟是出在自己身上。陈氏哭得梨花带泪情真意切的,直把个风百万弄得手足无措,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去安慰。
清荷知道陈氏这般作为绝非演戏,她是真的对自己这么多年的辛酸委屈还有对爱子的逝去而哭。
“娘,您小心着身子,再艰难的日子还在不都熬过来了
么?没了哥哥您还有我啊,以后我代替哥哥来孝敬您和爹爹。”清荷连忙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