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绵趴在他背上想了会儿,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拍拍他的肩膀,待严梦舟回头,语气慎重道:“你别听他瞎说,我知道你是在照顾我,我感激你,从未把你当做牲畜。”
施绵说得很真诚,真诚到严梦舟很想把她从背上甩下去。
偏生施绵不觉得有问题,接着道:“书上说人骨子里有一种卑劣的服从性,长年累月被辱骂,面上不显,实际会被潜移默化,在心中认定自己就是被辱骂的模样……”
什么叫越描越黑?
“闭嘴行吗?”严梦舟避开两个追逐的孩童,将她往上颠了颠,道,“再说下去,我怕会忍不住把你打一顿。”
施绵识相地闭嘴。
安静地过了两条街,转入一条稍微狭窄的偏道,没有主干道那么热闹了,行人与摊贩均少了许多。
这日的太阳难得的热烈,晒得久了,严梦舟有些冒汗,想让施绵别搂那么紧了,这才记起她许久未说话。
他当施绵是又睡着了,一转头,发现她精神奕奕,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街角。
日光洒在她长睫上,将乌黑眼睫染成淡淡的琥珀色。她眼睛睁得很大,嘴角绷着,容色震惊,蹙起的弯眉又透出几分无法接受的排斥。
嫌弃,但一直盯着看,认真到连严梦舟停了步子都未察觉。
严梦舟转向街角,看见一个打铁的铺子,铺门大开,阳光打进去,里面被照得一清二楚。
打铁匠赤裸着上半身,抡起大锤反复敲打。烧得通红的熔炉里冒出红光,将他肩膀与胸膛处突起虬结的大块肌肉照得汗浸浸,臂膀用力时,染了灰尘的汗水呈灰黑色,沿着肌理不断下滑。
锻铁被捶打得梆梆直响,不管是他的力气还是体格,看着都强壮到能轻而易举将人锤死。
严梦舟脸唰得黑了,猛地将背上的施绵颠了一下,步伐加快。
施绵回神,重新搂紧了他,什么也没说。
走出这条街,一只手猝尔捏上严梦舟上臂。
严梦舟脸色阵青阵白,强忍着没搭理施绵。
而施绵没等到他的呵斥,手时轻时重,在他上臂连续捏了四五下,捏够了才松开。
严梦舟只想快些回到住处将施绵放下,脚步更快,可没多久,脖颈上又传来一阵热气。
像是呼出的气体喷了上去,很轻很细,带着点腊梅馨香,搔着他的脖颈,使得经脉中血流加速涌动。
施绵这几日用的香脂就是腊梅味的。
“下来。”严梦舟在街边停住,声音异常的冷淡。
施绵从他颈窝处抬头,看出他脸色有异,红着脸解释道:“我就是想嗅嗅你是不是出汗了,身上有没有臭味。”
严梦舟冷然重复:“下来。”
“我没闻见臭味的,不闻了,而且就算你臭了我也不会嫌弃你,别生气了好吗?”施绵慢声细语地安抚他。
越安抚,严梦舟的火气越旺。
“习武和做粗活一样,都容易出汗,没事的,你别想太多。”施绵又拍拍他,道,“今日我忘了带帕子,以后每日都带着借给你用,好吗?但是还给我之前,你得把它洗干净了……”
严梦舟弯腰将她放在地上,迟迟跟来的护卫就在不远处,被喊了过来。
“带她回去。”留下这句话,严梦舟头也不回,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