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文眼睛一变,语气有些不善:“你的亲弟弟还未行冠礼吧,居然不和你一起住,过继了吗?好的很,被富贵迷了眼么?你也真是傻,看你这么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说不准,他那什么兄弟情深只是讹你的。”
“停停!不是的,”赵禔彻底囧了,什么富贵,什么过继,柳希文到底给她脑补了一个什么诡异的身世啊!不过……说到底在身份方面,是她欺骗在先,也不能埋怨希文师兄恶意的脑补。
柳希文误会了赵禔略显黯然的表情,他干咳了一声,脑袋偏了偏,正巧看见候在一旁,头戴布帷的妙龄女子,柳希文用折扇指了指,说道:“那么,这个是玉真?”
赵禔囧了一下,有些无力地说:“不,她不是。我说,你干嘛老往玉真身上猜啊!”
柳希文摇了摇扇子,说道:“不是你说过的么,在外面,也就玉真曾帮过你,想着你头次参加科考,说不准玉真会来找你。”
“哈哈……”赵禔干笑两声,故意风流地耍了个花扇式样,“他又不是喜欢我的小娘子,怎会特意等我。”
柳希文身体僵了一下,嘴里脱口而出:“那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人?小娘子吗?有啊,婉君,秋菊……”赵禔继续干笑,嘴里顺溜地说出不少青楼美姬的名字,要知道在这个以风流为时尚的朝代,身为一个郎君怎么可以没有思慕对象,就算没有,为了男人的面子也要编造出来。这大抵就和后世的一些男人,不愿说自己是处男一样。
柳希文又一次停住脚步,转过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认真地看着赵禔,硬邦邦地说道:“你不该这样。”
赵禔又一次怔愣了,她突然发现自科考完毕后的三天里,她发呆出神的时间,几乎比过去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
希文他们都被穿越了吗?!
“你……你身为学院榜首,应该更加自重,”柳希文的话语里透露莫名的讯息。
“……”赵禔觉得这句话槽点好多,根本没法吐槽,最后也只能“哦”一声。
柳希文突然继续向前走,空了会又说:“少年风流是常事,但因风流而出事的少年郎更多,所谓温柔乡,英雄冢。小郎君,你很有才华,我只是不想你也毁在这上面。更何况在大婚之前,太流连在女支坊里对你以后的声评也不好。”
赵禔忽然理解了,只怕过去孤独求败的柳希文,将自己当成毕生超越的对手,所以不希望自己自甘堕落。
赵禔急忙说道:“当然不会,我不会放心思在美姬身上,我会继续努力的,让你一辈子也无法超过。”至于大婚,赵禔自嘲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了……
柳希文的步伐一个踉跄,半晌才回头,干巴巴地说道:“那好,记住你说的话。”
只不过当天他们并未成功替赵禔接风,因为希文与济世突然被家里来人所唤去了,直到第二日才腾出时间来,一群人这才齐聚姑苏的聚缘阁。
由于只是几个熟人相聚,因此并没有请来美姬助兴,柳希文与顾济世一来便起立敬了赵禔一杯:“接风未到,自罚一杯。”
赵禔笑笑举起酒杯,说道:“诶,正巧昨日我累得很,就算你们家里不喊,我只怕也参加不了洗尘宴了。”这当然是客气话,三人同时抿酒,昨日招待不周的事就此揭过。
待得三人坐下,王安石敬了赵禔一杯果酒后说道:“赵郎,还有两日就放榜了吧。”
“是的,”赵禔拂袖喝下果酒,酒味淡淡的带点酸。
“怎么样?”司马光算个急性子,也懒得拐弯抹角的问,一下直指问题中心。
赵禔微微一笑,虽然她在进考场前曾有过担心,毕竟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考过之后,心中大抵有数,解元什么的不说,但前几名还是跑不掉的。
“还成,能通过,”赵禔也不将话说满了。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王安石几人无语了,司马光又道:“赵郎,你可是我们苏氏学院的榜首,你不中那就没天理了!咳……我是问你对高中解元有几分把握。”
赵禔嘴角抽了抽,怎么一个两个都将“解元”看作小白菜一样,哪有那么容易“种”。
“君实,你可别小瞧解元,不要忘记了,考场上什么名次意外都有可能发生,”门外一人代替赵禔回了话。
众人回头,秋风徐徐,衣襟飘飘,店小二正躬身领着苏山长、苏洵以及一陌生男子站在门外,说话的正是苏洵先生。
“学生见过山长,见过先生。”赵禔一行人起立,恭敬叫唤。虽然不认识那陌生男子,但看他年纪颇大,又与苏山长之间行平辈之交,赵禔他们自然不会失礼,在拜见完山长先生后,也恭声道:“长者有礼。”
苏山长很满意众位学子的知礼,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指了指赵禔说道:“仲远,他是赵禔,苏氏学院的学子,近几个月的榜首。”
向陌生男子介绍完,苏山长又微笑地看着赵禔说道:“小郎君,这位是闻先生。”
“闻先生。”赵禔又一次起身,乖乖重新见礼,心里暗忖,山长特意介绍此人,莫非有什么深意?
“哦?这位就是赵荪,砚海墨香?”闻人远略带惊异地瞥了赵禔一眼,他过去是没见过赵荪真面目的,而在阅卷的时候,以字看人以文看性,他本以为会是三十来岁颇有阅历的壮年,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尚未行冠礼的俊秀少年,闻人远心里暗叹一声,老了老了,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啊!
“是啊,正是被你赞誉有加的砚海墨香,”苏山长藏在胡须里的嘴角翘得老高。
“学生不敢当,”赵禔有礼地回了句。
“呵呵……这期的州试,明日就会发榜了。”苏山长又说道,眼睛笑眯眯地瞥了眼赵禔。
赵禔心神一松,看苏山长那开心的样子,他中举是肯定的,估计名次还挺不错。
当然,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可露出太过欣喜的表情,于是赵禔依旧一脸平静,说道:“先生,前天州试才结束。按规矩,应该是还有两日才发榜吧?”
“是有两日,但考卷早已阅完,且客栈被滞留的士子们挤得不行,是以何知州决定早一日发榜,也好让众学子早得消息早回去,”闻人远在一旁摸着自己的胡须笑了笑,在察觉赵禔依旧如此沉稳后,心里忍不住暗赞一声好,“哈哈,赵郎君真真沉得住气,赵荪你中了,己得举人功名,解元有了。”
在座的几位学子听了也没露出羡慕的表情,反而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之后,他们齐齐举起就被向赵禔表示道贺。
这情景让在一边观察的闻人远啧啧称奇,暗忖,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解元的同窗看着也不容小觑,以后这一批只怕都是有大造化的,思及此,他脸上为官的派头是彻底没了,露出更加真心实意的笑容,很显然,他已有了结交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