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辛不一样。
但很快,也差不多了。
他幼时目睹小猫惨死却无力报仇的时候,就明白力量至上,实力为尊的道理,他对力量的渴望盖于世间一切,故而他会冒险。
同为魔源,只要他吞噬掉江宴心间的那朵,充满怨憎戾气的黑山茶,他体内的魔源种会快速长大,化形生根。
黑炎会由一小簇,扩大开来。
“拿到想要的吗。”朝岁打量着人,语气莫名。
嬴辛没说话,摊开了手掌。
在他掌心的山茶花,出人意料的,并非不详阴郁的黑色,而是红色。
如温热鲜血浇灌过一般。
红色的山茶花,对吸收怨恨祟气的魔源没有任何助力。
嬴辛漆黑的瞳孔,划过丝丝茫然。
他不明白,江宴何时摆脱了魔源的控制,化解了心中的阴郁愤怨。
朝岁意外,却没有那么惊讶,他注视着嬴辛少有的茫然,想了想道:“你曾经说,他最恐惧的是面对五师兄冰冷的尸体,其实在这之上,还有一个。”
就是哥哥是他亲手逼死的——
没有任何报应,比这更让江宴痛苦了。
因为从一开始,他只是想救哥哥,为了救哥哥而吞下邪魔给的黑山茶,终究在江叶草因他而死的时候,染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
那时候,江宴已经清醒过来了。
知道自己错了。
可他不能回头,他一回头,江叶草就要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雪天里。
江宴可以接受任何恶果,但他不能容忍,哥哥因他落到这下场,所以他向邪魔求助,并欺骗了对方。
朝岁捻起红色的小山茶,巫幽门主都不知道,这山茶花是红色的。
他要失望了,给嬴辛精心准备的裹糖砒。霜,竟然真是颗糖。
只是带了苦味。
朝岁看向悬崖边的燃香,还有小半,江宴已经不在塔内了。
唯一留念的月见草,他也不要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
人间的雪都比修真界冷。
沧海桑田,时间会改变一切,七百多年前的鱼米之乡,早已找不到往日痕迹,没人知道这里曾叫千古镇。
世人只知这里几十年前,遭过一场劫难,有邪魔降临,杀了好些人,后来这地方被誉为不详之地,沦为了乱葬岗。
月亮无声的高悬在夜空,重重叠叠腐烂的尸体间,一个跌跌撞撞的孤零身影,漫无目的走了半晌,随后似乎走不动了。
他倒了下去,再也
()起不来了。
也不想起来了。
在香燃尽前,江宴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曾经待了一年,算作半个故乡的地方。
妖界的血腥并未影响到远在人间的安宁,周围死尸为伴,寂静无声,江宴望着天空月亮,漫不经心地想。
这里沦为乱葬岗有他的功劳。
几十年前,忘了那天怎么了,好像是哥哥在灵山道场,给江叶骅置办了场生辰宴,修真界人人艳慕,五湖四海都是前去庆贺的,漫天烟火都放了七天七夜。
他那会在做什么,好像是捧着朵小黄花,吃着桂花糕,身旁伴着一盏流萤小灯。
他也在给自己过生日。
。。。。。。他实在很讨厌江叶骅,生辰都与他一样,害他在这天想离哥哥近点的时候,就算躲在灵山脚下的石洞里,都会被过于耀眼的烟花照到,照得他像只悲惨可怜的虫子。
他不是时时能控制自己,所以他换地方了,换到了被遗忘的千古镇。
结果也不安生,又让他瞧见了讨厌的医馆,和讨厌的郎中们。
不同的是,这些人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了,他随手掐死几人,众人吓得惊慌失措,腿软到爬着跑,望着一个个摇尾乞怜的面孔,他终于畅快了。
反正他时常发疯,无所谓。
江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最后选择了这里作为葬身之地,或许多年前,他就该死在这,所以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最终,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不知道是他弄丢了哥哥,还是哥哥弄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