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心回忆那一日的事,没有她的湖泊,该有多彻骨凄寒。
阿枣掖去眼角的泪,她弯起唇瓣,温柔道:“郎主莫怕,我来……寻你了。”
她安顿好了他的孩子,往后入了土,再也不会心怀愧怍。
阿枣很高兴,她能再见到林然。
做人看不见鬼魂,做了鬼,总能触碰到他了吧?
阿枣死后,玉蝶梅树一夜凋零,花落满院。
世人都说,是阿枣的血里染了毒,这才催死了一棵老树。
唯有林然知道,是他摧折了梅树。
她若亡故,他也不愿在人间留下痕迹。
百年后,某个偏远的小县出了一桩惊世骇俗的婚事。
某个林姓富绅的小儿子林让鬼迷心窍,执意自家贴身伺候的美婢枣儿为妻。
好在他父母开明,当即让林母娘家人认了枣儿义女,以表妹身份嫁入林家,亲上加亲。
早年林母被枣儿救来一命,这才将她以一等女使身份养在身边,吃穿用度俱是亲女规格,半点都不出差错。她视枣儿为兴旺家宅的福星,本想认成义女,只可惜枣儿很懂分寸,不欲占人便宜。
思来想去,林母为留下无家可归的枣儿,这才以和雇女使的条件,留她在林家做事。
如今儿子林让能瞧上枣儿,真真是天大的喜事一桩。
这世上,怪事儿多了去了,她家孩子娶个美婢又如何了?!谁敢碎嘴,她定要撕烂人的嘴!
就这般,林让同枣儿成婚,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婚后,林让想起,初次见枣儿,是在府上的一棵玉蝶梅花树下。
梅白胜雪,花容月貌。
林让恍神,只觉得这个小娘子眉眼有说不上的熟悉,格外喜人。
他喃喃:“我们上辈子好似见过。”
枣儿一愣,撅起了嘴,心道:“这个小郎主调戏人还用这样俗气的话么?!忒腻歪了!她才稀得理他呢!”
枣儿面红耳赤,她跺跺脚,扭身离去:“我同你才不熟。”
一朵梅花落,林让望向使小性子的枣儿,弯唇一笑:“总有熟的时候。”
他喜欢她,一见倾心。往后便是舍下郎君的尊严,他也要独得她的青睐。
再后来,枣儿知道,今日的浪荡子,竟是府上独宠的小郎主!
完了!她开罪了主子,往后的女使生涯不会被人穿小鞋吧?!
此后,枣儿才知。她确实是被林让穿小鞋了,只是那种穿,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独独招惹她,“欺负”她,最终还要囚她一生,搂回幔帐里慢慢折腾。
真是个记仇的郎君!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苏芷和沈寒山肃清衢州贪官污吏,立了大功,君心大悦。
他们为林然平了反,将他的追罪状与陈情书公布于天下人看。官家知道忠良死于佞臣之手,哀痛至极,准林然的神位袝享太庙,身后事以郡王之礼仪厚葬,且恩待其妻女。
这是何等的殊荣,大庆开年以来,林然是第二位得以死后供奉于太庙的功臣,第一位是苏芷的父亲。
然而这一切补偿,对于林家孀妇枣儿与闺女林忆梅来说,都算不得什么荣宠。她只想要丈夫活着回家,即便他不是个官,是个乡下泥腿子也成。
翌日,吴通判被大理寺收监,官家下令,十日后吴通判施以绞刑,当众处死,他的家眷则流放沙门岛,世代不得入仕进京。
其余同吴通判狼狈为奸的官吏,如法炮制,待验明复详罪证后,处死或流放,决不姑息任何一人,也决计不轻饶。
官家为民除害的行径传入坊间,大庆百姓人人称颂,高赞明君,一时间由“殿前司掌管的班直死后作祟一事”引发的动荡与不满消散了许多,京官们受地方官作乱的牵连,人人夹紧尾巴做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胆子弹劾天子门前禁军官司?没被衢州一事拉下马就不错了!
官家扬眉吐气,这时开始念及“君臣一体”的好处来了——犯错是乱臣贼子的个人行为,同尔等何干?!放心吧,我赏罚分明。
陛下都递台阶了,大臣们自然感激涕零逢迎。一时间,君臣和洽,面子上一团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