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玩味地道:“只是阿芷,你以为我要伤沈廷尉,竟胆大妄为打落我的弓吗?我是你的上峰,亦是天家人。你实不该,忤逆我。若是伤了我,便成刺杀皇裔……届时,你不怕官家怪罪,罪无可赦吗?”
苏芷老实垂首:“属下无状,还请大殿下赎罪。”
“赎罪?原来,你也知你有罪。”陈风笑得温柔,眸色却很冷,“即便顶着罪,也要救他吗?”
“大殿下……”苏芷觉得今日的陈风与往常不同,他说得太深了,许多情愫,苏芷并不能懂。
沈寒山看着面前削瘦的身骨,暗下里,嘴角已然上翘。
瞧瞧,陈风非要同他争个高下吗?现如今,他怕是失望了。
若非他见苏芷骑马奔来庇护,怎可能呆立原地不躲呢?
谁知陈风那一腔人皮骨子下,有哪般歹毒的居心?他不会为了外人,赌上自己的命。
至少,他不会死在陈风手上。
陈风不配。
沈寒山跃下马匹,行至苏芷身侧。他低下头,为苏芷顶罪:“大殿下莫要责罚芷芷,原是下官骑术不济,教她担心,这才闹出一场笑话。现下老虎被大殿下驱赶走了,下官有惊无险,真是庆幸。多谢您费心护我一场。”
沈寒山全无顾忌,竟在陈风面前亲热喊苏芷乳名。
他在耀武扬威吗?是在挑衅情敌吗?他心下定是沾沾自喜。
陈风不欲和人粘缠,只冷冷道了句:“沈廷尉言重了,分明是我挽弓姿态凶悍,惊扰到你,还招致阿芷误会。请您见谅,莫要往心里去。”
“自然自然。”
两只笑面虎不动声色打过切磋后,不再对峙。
陈风先一步策马离去,林中徒留沈寒山与苏芷。
苏芷观他衣袖破损,发带凌乱,小声问:“你究竟怎么了?”
她不信陈风的说辞,以为沈寒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私下问他实情。
沈寒山的心里真如喝了一壶蜜酿般甜腻,眼里的笑意荡漾,怎样都止不住。
沈寒山道:“原是比试骑术,我无家马随行,骑的乃是大殿下备好的御马。不知为何,马儿似是发了狂,一径儿往崎岖密林里跑。我颊上、颈上、肩上,俱是被枝桠划出的伤……”
他有意扯开衣襟,将划痕暴露给苏芷看,惹她心疼。
苏芷无奈,她可不想观郎君衣下春色。
于是,她狠狠打落沈寒山的手,咬牙切齿:“正经点。”
沈寒山喃喃一句:“芷芷是武将,于治伤一事颇有经验,我欲褪衣让你一辨伤势深浅,怎就是孟浪了?”
他似是想到什么,弯眸一笑:“还是说,芷芷一见我肌骨便心猿意马,恐自个儿把持不住,这才一昧制止我?”
他越说越不像样了,眼尾眉梢都流露出一丝风情与春意,教苏芷心悸。
她略微无措,怒斥:“沈寒山,休得多言!”
“嗯?”沈寒山轻轻哼了一声,“芷芷若情不能自已,不必控制。我很愿意为你献身,只要你想。”
他的荤话一句紧接着一句,打得苏芷措手不及。
苏芷嘴皮子没他利索,不同人蛮缠了。
她蹬鞍上马,欲替沈寒山降服这一匹桀骜不驯的御马。
岂料刚靠近鬃毛,她就嗅到了一股马醉草的气息。这种草药可让马儿受惊、神志不清,往常是用来麻痹牲畜用的。宫中绝不可能犯这样的过错,除非主子有意指使。
苏芷心下了然,陈风那句“猎虎”的说辞,恐怕就是个谎言。
她抖去马鞍上暗藏的草枝,骑马奔波一圈。
她的马术极佳,再狂乱的御马,也不至于把她颠簸下来。
待马儿恢复镇定,苏芷回到沈寒山面前,朝他伸出手:“回营帐吧,我同官家讨一只鹿腿,咱们上山里烤肉喝酒。”
她有意抚慰他,代替陈风麾下的皇城司官吏们,向沈寒山赔罪。
沈寒山怎会不懂,他早知马醉草的蹊跷,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眼下,他多赚了苏芷的怜惜,心里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