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卿的出现显然不止震惊了顾还亭。
意料之外之余,裴则焘甚至和同样惊讶的傅月襄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匆匆撇开视线。
裴局长的目光紧随着司令。
他很快把人半揽在怀里,步履仓促地揽着人离开看台,从后门走出。
何楚卿这个人,眼下给人一种缺乏精气神儿的平淡之感。
他从前不论是故作文雅,还是怎样,那种包罗万象的异彩,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裴则焘给司令选人解闷儿,除了脸,着重挑的也是这一点。
现在反而显得蹩脚了。
裴局长转过头来,继续轻微摇头晃脑着,浸在交响乐里。
礼堂三楼的席位,在楼背侧,是五层高度的旋转回廊。
顾还亭把人抵在栏杆一角。
其实此处偶尔有人路过,但是他们等不及了。
司令抓着、摩挲着何楚卿的一只手,还要摸他的面容、脑袋瓜。他双眼有点忙乱地一遍又一遍划过他的眼睛、鼻尖、嘴唇,反复确定这份已经到手了的真实。
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到了多久了?一点风声都不肯给我透露。。。你还好吗?怎么瞧着像是病过?”
何楚卿不慌不忙地浅笑,也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下午才到,去过一趟家里。最近过一场烧,很快好了。。。无碍的,我一切都好。”
这久别重逢的场景敲得何楚卿心里直作响。
顾还亭没有问他怎么总不回信,事到如今,那些倒是都成了次要。
司令忽地撤下一点视线,又细微地轻颤着抬起,看他的眼睛,试探着问:“我。。。可以吗?”
何楚卿像被人攥着心尖掐了一把,泛酸。
面上却还是挂着点柔意,说:“可以。”
顾还亭擦着“以”字的尾巴,扣紧他的后脑勺,潮湿地裹上来。
被他沉重的侵略性所骇,何楚卿吐露出一声“元廊”,很快吞噬进了二人交缠的唇齿间。
顾还亭把他抵在栏杆边,克制又急迅地啃噬他,温和又急不可待。
何楚卿有点无措地任他在齿尖寻觅,湿滑地、黏腻地纠缠,他有点缺氧,掌心扣在他肩胛。
好不容易松开他,何楚卿忙不迭地倒换呼吸。
没等他清醒,嘴唇就又靠过来了。
思念化为实物,沦肌浃骨。
秋季的清晨,要是天色不晴,那就像自始至终笼罩了一层挥散不去的烟雾似的。
白鹭府上,妻子和孩子都已经送出国去,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几个仆从也成日在跌宕颠簸里过着死气沉沉的日子。
这天,难得天一亮就听见了敲门声。
不论在哪里,白鹭的作息都和军内无异,这敲门声他也听到了。
才站起身来,走进院子,就听见门房大爷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脚步声迅地跑远了。
一院子的露水,还没散去,又湿又难辨。
白鹭叫了一声:“吴伯?”没人应声。
他摸着腰间的枪,疾步走过去,隐约辨认出雾气里离着一个人影。
浅色细麻长衫,身量纤纤。
似是故人来。
白鹭的声音颤抖起来,两步赶上去,叫了一声:“辰——”
对方抬起头,有点错愕。
白鹭的眼泪下一秒就要淌下来了,又猛地收了回去。
是啊,怎么可能是他?
第二年了,两次中元节,每次都请人来引魂,还真能见鬼是怎么?
何楚卿不卑不亢地说:“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白鹭沉默了一会,有点纳罕顾还亭竟不在。
全北宁都知道,顾还亭的心上人回来了,当夜就有报社赶工,把报纸刊登了出来。即便隔了这么久,白鹭看见他还是有点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