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針出手,直奔最中間的「五百萬」而去。
攤主抄著手站在一邊,黃褐色的眼珠往中間靠攏,嘴巴微微張開,露出裡面黑洞洞的口腔,喉嚨里壓抑著嘶嘶的喘氣聲。
那羽針盪悠悠劃上最高點時,卻仿佛被什麼拽了一下,往旁邊一偏。
周榮面色不變,當即飛快抽出一張紙錢,拿起另一根羽針加力擲出,打在先前那枚上。
只聽「噗」「噗」兩聲,兩枚針先後扎入紙上,一個中了「五百萬」,一個中了「一百萬」。
攤主眼角的笑意一點點落了回去。
「公子真是好手法,開門紅哪。」他張口叫好,面色卻難看得發青,「六百萬貫,可以換六支箭,現在就給您拿上來?」
「不用,把錢給我就行。」
第二枚針的目標原本也是五百萬,卻還是偏了。這一次能中,是周榮出其不意,才占得先機。繼續扔下去,他沒有任何勝算。但這樣一來,他不賺不賠,聶臻也只賺了四百萬。
「……不知其他地方怎麼樣,」聶臻用扇子敲著手心,笑道,「只怕要從莊家手裡贏錢,有點麻煩啊。」
第16章六枚銅錢
「不玩了不玩了,」無雙扔下手裡的天九牌,「嘎吱」拉開凳子,跺腳道,「棺材本都要輸光了。」
牌桌上三個人也不怎麼留她,見她起身,旁邊一個人便擠了上來,替換上了她的位置。
這屋裡光線昏暗,白天也點著燈,青焰焰的燈光托著四張煞白的瘦骨臉,像坐了四具骷髏。旁邊一張賭桌上還在打牌,一波波咳唾聲、笑罵聲湧上來,拍在她身後。
「你不是手段很多麼?」陳家鐮跟了上來,眯細著獨眼,扯著一臉橫肉,笑得很猙獰,「可以知道人說話的真假?可以看到別人眼裡看到過的東西?怎麼還輸了上千萬?」
早知道,剛才就不該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能力。她在這上面吃虧也不是一兩次了,但下一回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忍不住要顯擺顯擺。誇口說要大殺四方,結果現在一局沒贏,尷尬得要死。
要是能一覺睡過去,睡個幾天幾夜就好了。
她拖著腳往前走,有氣無力地道:「花錢買個教訓,不吃虧。現在咱們知道了——」
「誰跟你咱們!」陳家鐮冷笑。
「好好好,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這裡的莊家會出千,所以只需要找到沒法出千的賭局,就可以贏錢了。」
「你怎麼不說贏的訣竅就是不要輸呢。」
無雙瞥了他一眼。
陳家鐮抱著胳膊,擰著兩道八字眉,滿臉晦氣俯視著她。
「……要不你別跟著我了,行不行?」她誠懇地道,「你再跟著我,我就回去把這些錢都輸光,誰也別惦記。」
「姑娘,別自暴自棄嘛,」不遠處一個笑呵呵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我知道一種博戲,絕對公平,保證你們穩賺不賠!」
……
「各位知道,一般的關撲呢,就是拿六枚銅錢來扔。扔出來六個背面,叫做梟盧,這是最高的彩頭。」
蓮花瓦舍中心是一棟圓形建築,看著像是用翡翠雕成了一個巨大的蓮蓬。沿著那光滑碧綠的四壁轉了一圈,也沒發現門在哪裡。蓮蓬旁邊,不知什麼時候鑽出了一個黑木耳似的東西——正是瓦舍門口那個黯淡的小當鋪。當鋪掌柜坐在「黑木耳」里,耐心地跟「蓮蓬」前六個人介紹:
「當然了,我不會給各位出這種難題。你們每個人把自己手頭的賭資拿過來,不管多少,都可以領一枚銅錢。領完之後就進去,每個人進一間房,房間裡會有個台子,把銅錢放上去,哪一面朝上,你自己說了算。
「如果最後是六個反面朝上,也就是出現了梟盧的話,所有人的賭注都可以翻一倍。但要是有人選了正面在上,那其他人的賭注就都歸他了;兩個正面,就兩人平分,以此類推。如果是六個正面,那沒得分了,你們的賭注都歸我。
「每個人有一刻鐘出門的時間,我會挨個提醒的。你可以去各個房間看看,問問其他人的打算,也可以找一個人細聊。當輪到你出門的時候,除了你選擇去看的人,別人不會知道你見了誰,說了什麼。所以別費時間趴在門上偷聽偷看了,還是要講公道的嘛;其餘時候,就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了。各位還有問題嗎?沒事,進去以後有問題,也可以隨時找我,叫一聲掌柜就行了。」
幾人都沒有應聲。
從進入這個仙境以來,好像每一步都是由他們自己選擇,有很大的自由。可是不知不覺中,每一個人都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
掌柜選在這個關頭出現,大約也是看準了,他們早已沒了剛進來時的銳氣。到了現在,眾人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贏錢上。只要能全須全尾出去,就算謝天謝地了。
但要是帶著這樣的心情玩這場博戲,聶臻很清楚,結果一定會是六人全輸。何況他們已經被無雙背叛過一次,要建立信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可以進去試試,」周榮思索著開口道。
掌柜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很認真,認真得像老虎頭一回遇到刺蝟,正琢磨怎麼下嘴一樣。聶臻一看到他這下定決心的樣子,就感到情況不太妙。
周榮有三千萬貫,翻一番能到六千萬,自然是選反面最有利。以他的性格,也肯定會想盡辦法說服其他人合作。可是對於手裡只有一兩百萬的人來說,大家都贏的結局,顯然不如背叛其他人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