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蜷縮著的嬰兒已經開始腐爛,大得不成比例的頭歪在一邊,微微鼓起的小腹中蠕動著雪白的蛆蟲。
項姨猝然抬起頭,細長的眼睛朝這邊看過來。
第一滴雨水便在這時從天空砸下。
羅慶伸手摸過鼻尖,聞到了灰塵的雨水的氣味。
他怔怔抬起頭的時候,雨點開始噼里啪啦落下來,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肩膀。很快,就像天上在倒水下來似的,雨水洶湧地沖刷過臉上,灌入後衣領,讓他睜不開眼睛。
發生什麼了?
這條路確實設了障眼法。他和周善走出沒幾步,就有看不見的樹枝迎面打了過來,腳下也總是磕磕絆絆,一個不小心就會滾下坡。
不過現在障眼法已經消失了,人群都在往一個方向去。他和周善原本在找隊伍的前端,只能轉頭又往下走。走到一半,他們倆就失散了。
羅慶一時有點想轉身下山。猶豫過後,還是繼續朝人流中心擠了進去。其他人都在山上,讓他一個人走完剩下的十幾里地,他也很害怕。
還好手上有一個保命的物品,是朋友最後留給他的。只要把它握在手裡,儘量不動彈,別人就會忽略他的存在,對仙境主人也有用。
雨水浸透了全身,讓囚衣緊緊貼在他身上。衣服上的紅色染料混入雨水中,給手中的木雕也染上了一層不詳的淺紅。羅慶看著木雕有些發紅的眼睛,忽然感覺到想吐。
他抹去臉上不斷澆下的雨水,搜腸抖肺咳嗽了幾聲,躬身鑽過灌木叢,又回到了大路上。兩個同樣淋成落湯雞正往下跑,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
羅慶忙往旁邊讓了一下,目送著兩人一腳一打滑地離開,被雨淋得嗡嗡響的腦袋幾乎要轉不動了。
怎麼有人在往下跑?
羅慶踮腳看了下,大雨把所有火把都澆熄了,只剩遠處燈牌裡面的蠟燭,因為有玻璃外罩,還堅持閃著幾點光。
整片漆黑的山林里只剩雨落下的聲音,樹枝全都被打得彎垂下來,黑色枝幹上偶爾跳動著水光。
鐵鐐銬拖在腳上,磨著腳踝的皮。
「周善——」羅慶喊了一聲,聲音一出口就被雨聲吞沒。他擦著眼皮上怎麼也擦不淨的雨水,又喊到,「周榮?無雙?唐傑靈?」
沒有一個人回應。雨水灌進嘴巴里,帶著些微腥氣。羅慶把水吐了出來,繼續往上走。
跑下來的人越來越多。當他終於看到追在這些人後面的是什麼東西時,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它,」周善冷靜的聲音穿破雨簾,對他道,「它能感覺到目光。」
「這個,這個小孩,」羅慶緊緊閉上了眼,只覺渾身冰涼,一句話都說不利索。
「就是墳里挖出來的東西,」周善道。
「其,其他人呢?」
周善沉默了下,移開了手。
「在準備把它重放進棺材裡,」周善道,「可以睜眼了,不直接看著它就行。」
羅慶眼前還是剛才那蒼白的鬼嬰,乾乾咽了下口水,方才將眼皮抬起一絲縫隙,往地面看過去。
「……墳還是被挖開了,」他心情壓抑,不知道周善怎麼還能如此鎮定,說著把鬼嬰關回去的話,「仙境主人會放過我們嗎?」
周善似乎笑了下,道:「我剛才趕過去還算及時,看到有兩座小孩的墳,就把它們的墓碑掉換一下了。」
羅慶驚訝地瞪大了眼。
「正好我手裡有一樣東西,可以命令別人做一件事,」周善淡淡道,「有一個人似乎在這群人里頗有威信,所以我讓他帶頭去動手了,以免有人察覺到不對。」
原來他在這裡亂走的這段時間,周善居然做了這麼多事?羅慶心裡莫名很不是滋味,又想起自己差點拋下眾人逃跑,更加覺得面上無光。
周善又笑道:「情況緊急,來不及和你細說,將你拋在了後面,幸好你沒事。這個鬼嬰殺了人後會更加厲害,必須儘快關押起來。等它重入土為安,再把城隍神迎回去,應該就結束了。聽說你有護身的東西,不知能否借來一用。」
羅慶愣愣「哦」一聲,道:「就是這個,只要拿在手裡默念「呆若木雞」四個字就行了。」
「多謝,」周善接過木雕,遞給樹上跳下來的男人,「周兄,你千萬小心。」
周榮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麼,朝著快爬動的鬼嬰追去。
羅慶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手心,聽著瀟瀟雨聲,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把唯一保命的東西交給了別人。
第52章你在怕什麼
因為聶臻換了墓碑,挖出來的鬼嬰並不是項姨的兒子,所以這次挖墳並沒有帶來項姨的任何異動。
鬼嬰剛出土時也沒有活過來的跡象,直到有人把它從棺材裡倒出來,拿枝條抽打。
它的頭忽然格格轉了半圈,睜開沒有瞳仁的眼睛,朝那人緩慢爬過去。
最開始圍在邊上的一圈人只有一個倖免。他看到鬼嬰的牙齒撕裂一個人的腹腔,拖出鮮紅的腸子時,嚇得一腳摔倒,滾在了墳坑裡。
鬼嬰卻放過了他,追著另一個撒腿奔逃的人而去。
聶臻發現它對棺木的抗拒後,便設下了計策,讓唐傑靈在前面盯著它,吸引它的注意,周榮從背後過去,將它重裝入棺中。
它殺了許多人,行動已非常迅,但沒有人類的智力,抓住它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