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舒景悦和舒阳,不由开始担心他的身体,她离开扬州的时候,虽说舒景悦一再说自己没事,可体力却明显在差下去,如今他腹中的孩子是每天都在长大,想来他受的痛也
“哦,还有你家里人给你带了封信。”
“啊?我家里”裴宁本来心不在焉地往外走,等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几乎是跳了起来,三两步走回屋里,竟忽然有点惴惴的感觉,接过信的时候只觉得那几张薄薄的纸沉得厉害:“出什么事了么?我家里”
房启扬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裴宁这才恍然醒悟,房启扬不过是给她带个信,根本不可能知道舒景悦他们的状况,自己也知道问的话有些怪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额头:“抱歉,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裴姨,见字如晤”
裴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连舒景悦不识字的事都根本没有想起,看到抬头写着工工整整的“裴姨”两个字,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该为舒阳长大了,都会像模像样地给她写信了而感慨,还是该为依旧不知道舒景悦的情况而遗憾。
“小舅晚上总睡不好,还不肯让我和他住一屋,又不许我不去浅音姑姑那里,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浅音姑姑教我去找夏姨,还教我写了信,你要快点回来哦”
一封信虽说只有寥寥几句,却让裴宁整副心思都提了起来,恨不得马上收拾东西回去。把那两张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又加点了一盏灯,连夜把图拿了出来改。原先对付知府请帖的拖字诀也一并抛到了九霄云外。
“裴小姐,这怎么好?这个,怎么是好啊?”
“抱歉,不过你们最近要用到的图纸我已经全部画好了,都在屋里放着,这里一份给你们各自收着,想来不会有大问题的,”房启扬从屋里出来,就听到裴宁跟边上几个人不断解释着什么,上前看了一眼,那几个工头都认得她是东家的女儿,自然是恭恭敬敬。
“少东家,您看裴小姐这一走”
“少东家还是别乱叫,”房启扬一挑眉,见裴宁手里的包裹,眉头又是一皱:“你这就要回去?”
“是啊,我家里有点事,图纸我已经画好了,还备了一份在房里,”裴宁对她作了一揖:“此间的事便烦劳启扬小姐了”
“既画好了,还有什么好闹的,就各自回去做事。”
房启扬对她要走倒是没有不满,让底下工头各自散了。裴宁虽是满心里被舒阳那封语焉不详的信弄得七上八下,对她的冷漠却也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想到她竟然就是传言里八面玲珑,能让张珏给她的漕运护航的人,禁不住有点难以置信。
“哎,我说裴家相公,你家里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堆了这么多东西没扔掉哦?咱们男人家虽说这时候身子重点,这点门面功夫还是要顾的要不我拿去帮你扔了吧啊?你、裴”
裴宁一边继续朝门口走近几步,一边朝拿着簸箕的男子笑了笑:“多谢您照顾内子”
为谁妆点对镜和对人~
舒景悦虽在床上躺着,却也没能睡着,被腰上阴入骨缝的那种酸痛弄得都有点恍惚了。听到门口的声音,原本是不想动,可听那男人念叨了一通却只说要帮他把东西丢了,心里就忽然涌上了说不出的暖,想着出去看看,跟他道句谢也是应该,便在腹上揉了揉,默默安抚着动个不停的孩子,一边站起来。
“哎,我在家等等”
肚子里的孩子个头看来不小,把宽松的衣服也撑起来圆隆的一段弧度,时不时动手动脚地踢打几下,就能叫他半天动弹不得。顽皮成这样,十有八九是个性子皮的女儿吧。舒景悦扬声回应了一句,撑着腰慢慢地走出来。
刚刚跟他说话的男人见了裴宁,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听他还能回话,知道他没事,也就匆匆走了。舒景悦一手扶着墙走出来,抬头的时候却像是痴了,呆呆地立着,瘦削的身体竟轻微地晃了一下。
裴宁上前抱住他,虽说只是半月没见,现在看到他一时不觉而发怔的模样,却觉得心疼得紧:“对不起,阿景,苦了你了”
被她拥着的男人似乎有点不满,使力推了推她:“这说的什么话?我再不识字不懂道理,也晓得女人家在外头做事才是正经,你这话说得是要存心埋汰我不中用,家里事都做不好了?”
“怎么会?”裴宁不与他争辩,只搂着他进屋里,扶他在一边坐了下来:“我只是担心小家伙不让你安生”
她一边说着,一手覆在他腹上揉了揉,面上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她怎么这么大动静?疼么?”
才在说话间,孩子在腹中又是一下踢打,隔着两层秋衣,裴宁都能感觉到掌心震了一下,见舒景悦忍不住皱眉,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了,低头俯身贴过去,喃喃道:“好宝宝,别这么闹,你爹爹要难受的”
“她哪里能听到你的话,”舒景悦也低下头来,顺着胎儿的动静伸手摸了摸,嘴角抿着挑起来弯弯的弧度:“你怎么这就回来了?原先不是说要到中元么?家里什么都还是乱的,哎,我先给你烧点水洗洗尘”
“别去,别忙了,”裴宁环住他,不许他起身,一边在他身边坐下来,让他靠在怀里:“一会儿我自己去,你只给我好好歇着对了,过两天官府里要摆中秋宴庆贺贤良祠建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你去就行了,我这个样子,去了也是给你添累赘,”舒景悦被她按住了,也就没有坚持,稍微动了一下,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侧身伏在她身前。他怀了孩子之后,身子实在不算好,多走几步腰就像是要断了一样,一到阴雨天,腿也又肿又痛地使不上劲,平日里逞强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肯听裴宁的话多歇歇了。
裴宁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揉着腰,见他眼底浅浅的黛色,想到舒阳信上说他总是睡不好,手上动作便渐渐放轻了一点,闲着的手指绕了他的头发摩挲着:“那我就跟房东家推了,在家跟你们一道过。”
“这怎么好?你自去你的,我跟小阳在家就行了,”舒景悦被她推揉地松散了一点,意识也有点迷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努力集中精神,却还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靠在她肩上摇头:“不行,你以后做事也少不了她们帮把手,你还是去吧。”
裴宁一贯知道他看多了人情世故,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深闺男子,甚至之前唐洛书还拿他的世故和察言观色“劝诫”过她,然而此刻她怀里这个迷蒙着眼睛努力控制思维不陷入沉睡的男人,却只让她觉得可爱和心疼。
他是有心机,他的确不单纯,可是他何曾愿意这样?要是现实能容许他把聪明和执着都用在让自己成为一个贤夫良父上,他又何必把自己变成这油盐不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