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瀾坐在紫檀木的座椅上,雙腿交疊,單手支著額頭,翻看著腿上放著的小冊子。
「薛長老好大的架子。」教主不言,趙午立在他身旁,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語氣有些冰冷。
那個手下將額頭貼在地面上,恭敬道:「回護法,長老他身體實在不適,所以才沒法面見教主,還望教主擔待。」
趙午皺起眉頭,還欲說話,江雪瀾抬手制止了他。
將放在腿上的冊子合起扔到面前的矮几上,江雪瀾十指交叉,把玩著手上的扳指,語氣還算柔和地說:「薛長老年紀大了,身子確實比不得從前。」
聽他這話的意思是不準備追究,跪在下的人暗自鬆了口氣。
只是還不等他磕頭謝恩,又聽到江雪瀾繼續道:「不過規矩就是規矩。本座不管他如何不適,若是他行動不便,就找人把他抬過來。」
「總之,」他將雙手墊在下巴底下,望著薛長老的手下笑道:「半炷香的時間,本座要見到薛長老。」
教主發話,那手下連忙起身,「是。」
他一離開,趙午便冷哼一聲,「什麼身體不適,依屬下之見,就是想在教主面前擺架子。」
江雪瀾放下雙手,直起身坐好,並不回復他的話,反而敲著座椅上的扶手若有所思。
「你猜本座帶人回來的消息幾時能傳到薛長老耳中?」
6宛坐在案前寫字,對於門外時不時探出來的小腦袋,實在很想裝作看不見。
奈何門口的小人故意製造出一些動靜,似乎就想讓6宛注意到他,然後主動與他說話。
瞥了一眼不知道第多少次經過門口的身影,6宛穩坐如山,將案上的書本翻過一頁。
他幾日不曾出門,不好好吃飯,放在案前的精緻小食也一口未動,因此精氣體力都不太好,唇色略淡,看起來有些病弱。
大概是看6宛一直不理他,門口的人終於忍不住了,用手扒著門框,衝著門內喊了一聲:「喂,你看不到本少主嗎。」
「現在看見了。」
他從書前挪開眼睛,望向扒在門口的小孩,語氣輕柔,「進來吧。」
他要是態度不好,或者繼續無視江離,江離就可以找到藉口沖他發一頓脾氣,隨後跑去江雪瀾面前告狀。
可他語氣如此溫柔,倒是讓特地過來找茬的江離沒了主意。
他磨磨蹭蹭地進了門,在6宛對面坐下。
「你,你是誰啊。」看了一眼擺放在案上的書本,江離語氣比起方才更弱了一些。
6宛不回答他,反而將案上的點心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吃。
江離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奈何他性子比較嬌縱頑皮,總是惹禍氣到先生,所以不管是他的教書先生還是教他習武的趙午,在他面前都十分嚴厲。
他們越是疾言厲色,江離就越要跟他們對著幹,氣急了還要拿著劍砍人。
江離再怎麼頑皮也只是個小孩子,更何況平日裡胡鬧不過是為了江雪瀾能多看他幾眼,多與他說幾句話,哪怕是訓斥也好。
身邊的人只會呵斥他,不然就是害怕他,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和顏悅色的對待他。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6宛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一行字,字跡工整漂亮,十分賞心悅目。
他獨獨圈出江離二字,柔聲說:「江離是一種香草的意思,爹爹給你取名叫江離,不是因為不喜歡你。」
「真的嗎。」江離吸了吸鼻子,睫毛忽閃了兩下,忍不住將腦袋壓在6宛靠近他的那條手臂上。
6宛神態清朗,氣質秀美,案上有好吃的點心,身上還香噴噴的。江離才在他房中坐了一會兒,就從小案的對面坐到他身旁去了。
等尋找少主的丫鬟聽說江離往這邊來了,害怕江離冒犯到教主的貴客,急匆匆地找來6宛住的院子,進門便看到最讓人不省心的少主老老實實地趴在6宛身邊看他寫字,頭頂還梳著兩個小花苞。
一大一小兩個人靠在一起,瞧著十分和諧,丫鬟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竟有些不忍心打擾到他們。
踟躕了許久,丫鬟放輕了腳步,假裝自己沒有來過,悄悄地離開了。
她一走,趴在案前的江離就抬起眼睛偷瞄了她的背影一眼。
6宛如何注意不到他的小動作,他將手中的毛筆擱至架上,笑道:「來找你的?」
江離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一定是來抓本少主回去練功的。」
「練功?」
6宛早就注意到江離的手了,小孩子的手本該是細軟的,江離的手上卻有很多繭子,十分的粗糙。
見6宛的目光落到他手上,江離蜷了蜷手指,想將手藏到袖子底下去。
不料被6宛一把捉住,6宛摸著他的手,眉頭蹙起來,「你才多小,十歲?十一歲?」
江離小聲道:「本少主過了生辰便十二歲了。」
十二歲,6宛的兩位師兄十二歲的時候早就變成了混世魔王,在蝶谷橫行霸道,時不時還會在6宛床上放兩隻蟾蜍捉弄他。
看著垂頭喪氣的江離,6宛輕嘆一聲,鬆開他的手問道:「你想不想放紙鳶?」
「紙鳶?」江離眼前一亮,很快又搖搖頭,「父親說玩物喪志,教中沒有紙鳶。」
6宛眨眨眼睛,「看我給你做一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