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宁恰好经过,在身后喊住了他。
卫南星缓慢地回过头,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睛。眼尾狭长的线条优美地斜飞上去,深浓的瞳孔映着自己狼狈的影子。
顾夜宁长得太漂亮了,乍一看就是不讲情理,不讨长辈喜欢的类型,让人误解他,只需要一段添油加醋的构陷就能完成。但认真和他对视,才会现他的眼神纯净柔软,自带一股执拗的青涩,又或者是恰到好处的无畏。
他的目光缓慢下移,顾夜宁的一侧裤腿上卷,露出了受伤的膝盖,伤疤掉落后新生的嫩肉是干净的粉红色。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五根手指,有两根都缠绕着创可贴,是之前竭力练习地板舞擦伤的证明。
他喉咙泛干,各种情绪在身体内横冲直撞,痛意嚣张蛮横,转瞬就溢满胸腔。一股湍急的作呕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弯下腰,用力按住了自己的胃。
5
十六岁的卫南星挂掉了电话。
他冲着班主任弯下腰,声音低沉,却缺少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情绪波动。
他道歉说:“对不起,老师,又给你添麻烦了。”
办公室里教师们的目光纷纷定格在卫南星身上。
高中的孩子异常难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还未被完全解决的“中二病”症状,与育期躁动的荷尔蒙相结合,一个星期难免要处理几件譬如学生间打架,谈恋爱被父母现的麻烦,在成年人看来无足轻重,但在那样的年纪,却是天大的要事。
可在同龄的男孩们冒出了青春痘,窃笑着议论身边女生,私下相互送着色情网站地址的这个年纪,卫南星的存在未免将他们衬托得灰头土脸。
各班教师课上课下收走的小纸条和情书上,他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堪比时下当红的偶像明星。
他站在那里,黑垂额,稍显稚嫩的面容已经有了疏冷的轮廓,明明被母亲的歇斯底里弄得难堪,却宁可把嘴抿得更紧一些,也不愿意向外人展示自己的情绪。
班主任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桌面上的那份前几天卫南星交上来的文理分科志愿表,在“意愿”一栏端正地写着“理科”的字样。
她又抬起头。
“卫南星,这份表上的志愿,如果父母不同意的话,你可能还要……去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她委婉地说。
在她看来,卫南星的确在理科学习上更有优势,对方理科类的总分,从高一开学迄今一直稳居年级第一,相较之下的文科稍显逊色,譬如卫南星的抒情文与记叙文是一大难关,他的文章里没有感情。
但家长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作为卫南星的高一班主任,她很清楚这个孩子的母亲并不是一个可以好好商量的对象,明明在印象里,是个斯文端秀的高知女性,容貌美丽,可一旦面对卫南星的问题,就会变得极其固执,甚至不可理喻。
是掌控欲吧。
“我会的,谢谢老师。”
卫南星又鞠了一躬。
6
他走后,办公室的老师们长吁短叹。
“有这样的妈妈,这个孩子能养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上天的奇迹。”隔壁班的数学老师这样感叹。
情绪稳定的,冷静的,甚至隐隐过于淡漠的。
这性格是好是坏还说不准,但总归比蛮横无理来得招人喜欢。
7
卫南星是北方男孩,出生在这座一年内有五个多月时间都银装素裹的省会城市。父亲是国企职员,母亲是大学老师,书香门第,理应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但从他记事起,家里就没断过争吵。父亲脾气急躁,母亲性格偏执,他们的结合是大学时期相爱的证据,他的出生是他们浓情蜜意的结晶,但爱意正浓时能够克服的东西有很多,在婚姻中会逐渐被柴米油盐和日常琐事消磨,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两看生厌。
父亲出轨,母亲接受不了枕边人的背叛,逐渐歇斯底里。
他小学一年级那年,父母离婚,在漫长的抚养权拉锯战中,母亲获得了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