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副孱弱殘破的身體便是活生生的證明。
方雨到浴缸里躺著,熱水浸沒至肩膀,暖融融的熱水很像人的懷抱,無數個孤單的夜裡,他都是這樣把自己放逐進浴缸里,幻想他也是被擁抱著的。
才剛分開,便開始想念,原來他的決心和堅持根本脆弱不堪。
應該要離6與聞遠一點的,方雨想,否則他會本能地向6與聞尋求安慰,他會把6與聞身邊當成他的退路,而他不可以也不應當這麼恬不知恥。
他會離開他的,方雨不斷給自己催眠,既然十多年前他能選擇離開,那麼現在他同樣可以,即使不那麼決絕,即使拖泥帶水,即使一步三回頭。
但他可以做到的。
天微微亮,方雨從涼透了的水裡起來,隨手扯來浴巾裹住身體。
他找到手機,撥通6與聞的號碼,這個點6與聞應該起床外出晨練了。果然電話只響了一聲,一接通是6與聞氣喘吁吁的聲音,「餵?誰?」
方雨有幾秒的怔愣,隨後笑道:「早上好,謝謝你昨晚收留我。」
「不客氣,有交換條件的,」6與聞冷酷的話音傳來,「希望你還記得。」
方雨沒順著6與聞的話往下說,停頓稍許後,他挑起話頭:「生日快樂,今天有什麼安排?」
「你怎麼知道今天我生日?」6與聞狐疑地問。
方雨扯著浴袍腰帶,輕輕笑了一下,「你的生日不是秘密,大明星。」
電話那頭6與聞沒接話,只有吭哧吭哧的跑步聲。
方雨見狀說道:「不打擾你了,我也該走了。」
6與聞陰惻惻地警告:「你剛才岔開了話題,昨晚說好我收留你的條件是你要去看你哥,你答應了,你最好沒忘記這事。」
方雨扯了扯嘴角,應下時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他輕聲回答:「我會去看的。」
「那就好,掛了。」6與聞果斷掛了電話。方雨無奈勾了勾唇角,他放下手機,擰開水龍頭,掬了一捧水往臉上澆。
鏡子映出他的臉龐,略顯白慘慘的一張臉,眼睛烏黑,雙唇飽滿紅潤,上唇被咬破了一道小口,已經結了痂。
昨晚並未發現唇上的傷口,方雨用小指摩挲,他忽然覺得,帶傷的嘴唇是他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連6與聞留給他的傷口,他都想珍藏。
方雨下到二樓,門沒鎖,6與聞只要回來這裡就會變得很隨意,只鎖樓下的大門,別的樓層房間一律不關門。他說一整棟都是他的地盤,他要享受那種暢行無阻的感覺。
回憶說這話時的6與聞,方雨翹翹嘴角,同時臉有些熱,因為那時的6與聞也在他的體內暢行無阻。
方雨徑直開門進去,邊走邊打量,他對這裡很熟悉。令他詫異的是,屋子裡的裝潢布置竟然和從前無異。
他走到臥室門口,推開房門,一眼望去——地毯花色和窗簾紋理仍和記憶中的一樣,凳子上放著6與聞換下的籃球服,門邊散落喝光了的啤酒罐,桌上有水杯、充電器和拆了包裝的餅乾。
心口驀然很酸,臥室里有大量的生活痕跡,他知道以6與聞的工作性質,不可能長時間住在這裡。但6與聞有回來,而且依舊像他們過去那樣生活,這個事實無法讓他不動容。
方雨站在床邊,伸手觸摸床上的雙人枕頭,枕面很涼,看圖案褪色的程度,應該還是當年他們枕過的枕頭。
方雨慢慢在地板上跪坐下來,上身伏著床,側臉覆在枕頭上。過去他時常擠身進這個角落,左邊是床,右邊是衣櫃,逼仄的犄角旮旯能帶給他莫大的安全感。
更別提通常這些時候,他的身後還有6與聞在。
6與聞會把他擠到牆根,炙熱堅硬的身體堵著他,一邊親吻一邊說破他的心事:「是不是難受了?想家了?這裡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家人,要我說多少次才會記得?」
「下次再一個人待在這角落,我就要罰你了。」
他那時既難受又難為情,唇瓣被嘬得發麻,身體也承受一波接一波如潮水翻湧的快感,腦子暈乎乎,卻偏偏記住了6與聞的這句話。
之後的某天,家裡來了一大群人,都是6與聞的親戚,返鄉祭祖經過他們這裡,上門歇腳。
6與聞和人客套完,以有事為由回了房間,實際上是他不肯出去打招呼,又自己待在角落,6與聞怕他多想,索性進來陪他。
他們躲在這兒接吻,6與聞半壓著他,火熱的唇舌將他的嘴唇弄得很熱,軟軟的舌頭你推我擋,這個吻愣是比平時多了不少花樣。
正當6與聞吮著他的舌尖,房間外有人敲門,大聲問6與聞茶葉放在哪。
6與聞起身之前狠狠嘬吸他的舌頭,直叫他渾身發軟,才爽快放開了他,後退少許,小心護著他的腦袋讓他平躺下來。
6與聞出去不過半會兒,立馬回來,重覆在他身上,手要去拽他的褲頭。
他尚有理智,無力地推著6與聞的手,掙扎說不要,外面有人。
6與聞卻笑了,問他怕不怕,接著不容拒絕地脫掉他的外褲,告訴他不用怕,別人進來也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麼,床很高,房間很黑,沒人會往那方面想。
他那時很天真,竟然順著6與聞的話問,萬一有人走過來了呢?
6與聞說,那你要鑽進床底下,別人問我,我會說我在找東西,等人走了你再出來,要聽我口令行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