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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第1页)

“殿下,殿下”

闻禅在一阵轻柔的呼唤声里醒来,脑海中还残存着濒死的窒息感,令她难以自抑地咳嗽起来。有人急忙过来扶起她顺气,随后一盏温热的茶送至唇边,氤氲芬芳的茶水很快平复了咳意,闻禅抬眼瞧见两张如花般年轻娇俏的面容,不由得又是一怔。

“不是让你们走了吗”

侍女飞星挽起帘帐,以金钩束好,讶然道“殿下这是从何说起,奴婢们要去哪里”

闻禅怔怔地抬起手腕,触目只见一片光洁,没有烧伤,也没有任何一点痛楚。

怎么会这样

她心头蓦地一跳,猛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纤云“今天是什么日子”

纤云被她这么郑重地问住了,愣了一下,才道“腊月初七,怎么了,殿下要为腊八节准备什么吗”

闻禅环顾周遭陈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问道“慧卿呢”

飞星悄悄缩起了脖子,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才神神秘秘地小声答道“先前殿下在行宫里和那姓符的动手时,身边竟没一个人顶上,狄尚宫听说这事后,昨晚连夜把柔福宫所有人都叫到慎仪司里学规矩去了。”

果然

柔福宫是皇后居所,闻禅自小在这里长大。记忆里楚皇后故去后,皇帝虽然移宠于符贵妃,却一直空悬凤位,柔福宫始终为外出守孝的闻禅留着。延寿十一年九月,闻禅出孝后,在宫中短暂地住了一段时间,直到延寿十二年出降裴氏,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熟悉的宫室陈设,熟悉的旧人,以及毫无损的身体本该消逝于山寺烈火之中的亡魂,此刻却好端端地躺在柔福宫的床上。

过去三十年生的一切,功业荣辱、骇浪惊涛,都恍若漫长的一梦。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尽管匪夷所思,却并不难猜她重生在了延寿十一年腊月初七,十六岁的冬天,也是她出嫁的前一年。

纤云见闻禅坐在床沿出神,神情和以往大不相同,担心地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连日奔波累着了奴婢叫人去传太医来给您请个脉瞧一瞧,好不好”

闻禅轻轻按下她的手,随口道“没事,睡太久了,不太清醒。”

虽然最后落得个身死命殒的下场,但闻禅对前生种种并无遗憾之情。每一条路都是她亲自划下的道,为了织就那张最终足以颠覆棋局的大网,而她的死是收网的最后一笔,闻禅心甘情愿投入烈火,再给她重来多少次的机会也是一样。

既然没有执念,为什么她会重生

难道是前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出了纰漏

闻禅嘴上说着不清醒,目光却清冽澄明,只是一直出神,不知在思量什么,连纤云的手也忘了放开,虚虚拢在掌中,连带着纤云也不敢动弹,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纤云从公主十岁起就在她身边伺候,多年来情分深厚,却鲜少见她“黏糊”过谁。公主天生聪慧独立,待人接物都极有分寸,可今天的气质却与以往有些微妙不同,她被公主这样握着手,一时间竟然情不自禁地面上热。

她求助地望向飞星,飞星抿嘴一笑,过去取了衣裳披在闻禅肩头,笑着提醒道“时候不早,殿下该起床用膳了,不然叫狄尚宫知道,只怕要把我们也一块儿拎出去学规矩了。”

闻禅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知道事已至此,想得再多也没用,将纤云的手放回膝上“知道了。去慎仪司请尚宫来说话,新来的宫人不懂事,难为她费心,往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教就是了。”

飞星知道她这是额外开恩,给尚宫铺了个台阶,不欲难为那些奴婢,于是笑着福了福身,领命而去。

待纤云服侍闻禅梳妆完毕,正用着饭,飞星伴着一名浅绯官服的女官在外求见。闻禅便撂下筷子,取茶水漱了口,示意仆婢撤了饭桌,一面让道“慧卿先坐,纤云,给尚宫拿个手炉来。”

狄敏原本肃容正色,闻言神色略松,柔声道“多谢殿下惦记,今日天还好,没有冷着。”

狄敏原是玢州小官之女,颇负才名,十八岁时被选入宫中为女官,然而先帝肃宗宠妃唐氏性情妒烈,多次暗中打压,不欲令新人分薄了宠爱,狄敏因此在尚宫局沉寂数年。直到今上登基后,楚皇后看重她的文才,提拔起来委以重任,令她专掌中宫笺表文奏。闻禅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幼时随她读过不少书,故不以寻常宫人待之,而是像楚皇后一般称她表字“慧卿”。

前世闻禅离宫时,只带了纤云飞星等几个贴身侍从,狄敏未能随行,然而她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后的人”,其他妃嫔也不敢用她,狄敏被迫再次沉寂,直到闻禅回宫后才得以重新起用,此后她便一门心思跟随闻禅,闻禅也视之为心腹臂膀,两人相伴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眼下这个当口,正是两人重逢后半生不熟、各怀心思的时候。闻禅随驾北巡松阳,为了历练新人,特意带走了一批刚拨给柔福宫的宫女宦官。表现不好是预料之内,她也没打算作谁,只是当年闻禅没想到,新人里找不出可造之材,却意外炸出了一个沉寂多年的狄敏。

狄敏主动揽起管教宫人的职责,既是为了向闻禅表态,也未尝没有试探之意。

不待闻禅开口问,她便主动告罪“昨日殿下刚回宫,一路舟车劳顿,妾身没敢扰殿下的清静,只叫了跟随的人询问情况,才知道殿下在外竟没个帮手可用,故而斗胆越俎代庖,将柔福宫随行宫人送去慎仪司,不求他们能为主分忧,起码要知道些忠义。”

闻禅摆了摆手“如今中宫之责虽不在柔福宫,但此处毕竟是皇后居所,不能没了规矩,我久居宫外,有些事上难免疏忽,还要靠慧卿多替我周全。说句不客气的,柔福宫上下,往后全仰赖尚宫照拂了。”

狄敏忙起身深深拜下“殿下深明大义,妾身惭愧,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负殿下所托。”

闻禅笑了笑,伸手扶了她一把。狄敏只觉她力道轻柔绵长,像风一样将她托回了原位,忍不住抬头看了公主一眼“殿下”

闻禅就像没听懂她的暗示一般,只淡淡一笑,狄敏心中暗暗记下,态度越恭谨起来。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忽听得殿外侍女通传,皇帝那边派人来请,命她即刻到春熙殿见驾。

这旨意来得突然,加之多年记忆模糊,闻禅一时想不到叫她来干什么,到春熙殿拜见皇帝时还在琢磨。皇帝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阿檀来了。免礼,过来坐,朕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闻禅还没完全从前世的思路转回来,以为他要问正事,心下盘算着最近朝中有什么动向,就听见皇帝说“你也长大了,皇后不在,这事旁的人也不好开口,还是朕亲自来问你,你对婚事可有什么想法了”

闻禅“啊”

她赶紧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才想起来上辈子她就是这个时候定下了要让裴如凇做驸马。

这是皇帝对她在平息哗变中立功的奖赏,前世闻禅正是掐准了这一点,哪怕此举会一下子得罪两大世家,皇帝还是为她实现了愿望。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什么天作之合都是笑话,但闻禅也知道,这段强求来的姻缘在世人眼中才是真正的笑话。她虽然不在乎风评,裴如凇想必没少听过闲言碎语,这些年两人聚少离多,甚至没有见上最后一面,闻禅到死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以及和她有关的一切的。

如今一切推倒重来,这个问题又被摆上了案头,闻禅忽然很好奇,倘若她就此放手,裴如凇白纸一张的人生里不再有她染上的墨点,命运又会将他带到什么样的结局之中

“儿臣少年心性,倒还没仔细考虑过,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闻禅问道,“父皇忽然提起这事,是心中已有安排了”

皇帝三年没见她,又经历过行宫中那一遭,对她语气神态的微妙变化并不觉得异样,只当她是长大了变沉稳了,而且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有些深藏的话自然而然便流泻出来“武原都督萧定方前日上奏,说啜罕部大王赛因不久前病亡,新王见羽多继位,此子骁勇剽悍,且年轻气傲,只怕他大权在握后擅开边衅,故奏请朝廷议一议和亲的事,若能送一位公主过去安抚啜罕部,不伤一兵一卒最好。”

闻禅听完就皱眉“啜罕部紧邻同罗,正好卡住它咽喉,位置险要是不假,但是这些年朝廷为了抵御同罗,尽力拉拢啜罕部,给钱给物,付出的足够多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同罗没怎么样,倒先喂出第二条狼来了。”

皇帝叹道“话虽如此,可比起真刀真枪的打仗,还是和亲最可行。朕舍不得你去和亲,你觉得6朔如何”

“嗯”闻禅听岔了,“送6朔去和亲”

皇帝蓦然失笑,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朕是想早点把你的亲事定下来,你觉得6朔怎么样,可堪为你的驸马”&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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