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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名(第1页)

从衙门匆匆赶回家中的裴鸾在门前下轿,深冬里竟然急出了一脑门汗。管家裴安早已来回踱了一万步,见官轿落地,火急火燎地赶上前搀扶他,一边走一边细禀详情“两刻之前内侍省梁公公带着内廷司的人上门,说是奉陛下之命,为公卿之家适龄子弟画像,以备持明公主选婿。老爷不在家,大公子便叫人去官衙传信,自己在前头陪客”

裴鸾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强烈,脚下步伐加快,几乎像是风一般卷进了正堂

只见屋内梁绛与裴如凇相谈甚欢,言笑晏晏,裴府仆婢们皆屏息敛声,垂手侍立在堂外,一旁的内廷司画工支着画架,运笔如飞,纸上人物轮廓已然分明,正是他那芝兰玉树一般的嫡长子裴如凇。

裴鸾眼前一黑。

听见他的脚步声,屋内二人同时转头望来,起身相迎。裴如凇唤了声“父亲”,换来他一个饱含痛惜的眼神,裴如凇只当没看懂,温煦地道“这位是内侍省梁内监,奉陛下旨意前来,方才父亲不在,仓促之下,只能由我代为招待,礼数多有不周,还请梁内监海涵。”

“哪里的话。”梁绛笑意盈盈地奉承道,“裴公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当真是一表人才。不枉陛下特地命老奴登门寻访,裴大人教子有方,令公子这样的品貌才学,正堪与金枝玉叶相配。”

八字没一撇的事,在他嘴中倒似十拿九稳一般。裴如凇昨日刚见了公主一面,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正想着该如何解除与苏氏的婚约,却没料到公主今日就派内廷司直接杀上裴家,还是她一贯干脆利落不容置疑的作风。

看得见的行动比任何承诺和誓言都有力度。裴公子久违地体会到了有人罩着的感觉,简直是神采焕,眼角眉梢的笑意就没下去过,晃得画工都为之神夺,自觉笔力比平日更健三分,预感自己今日一定能画出一副得公主青眼的美人图来。

裴鸾忙道过誉,请梁绛上座,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巾擦去额头上的汗,勉强赔笑道“劳烦内监亲自跑一趟。听内监方才的意思,此次是为贵主选婿而来,不知陛下怎么突然想起犬子,个中可有什么缘故还请内监详示。”

梁绛也是个惯会揣摩心思的人精,先见了裴如凇,心里便有了五分准,也看出他是个聪明人,唯恐当着他的面说起公主的事,反倒令他心生龃龉,不利于日后相处,于是拿眼风在裴如凇身上一溜。裴如凇立刻会意,知情识趣地道“二位慢聊,晚生告退。”

他退出正堂,内廷画师也跟着一道离去,堂中只留下裴鸾和梁绛两人。梁绛方向他细细转述了宫中之事,末了又敲打道“陛下与公主皆明察秋毫,最恨欺瞒蒙混之事。此次若非公主在圣上面前周全,只怕陛下的雷霆之怒现已落到了大人身上。裴公虽爱惜令公子,终究要为裴氏一族的前程考虑,切勿因小而失大啊。”

裴鸾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自己没早点回来,让裴如凇在梁绛面前露了脸。倘若陛下只要裴家子应选,他大可以裴如凇有婚约在身为由,推出二房三房子侄去搏这个荣宠。可裴如凇偏偏先叫梁绛看中,连画像都要画完了,难道他还能冲出去把画撕了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恳切地道“梁内监有所不知,裴氏与苏氏世代交好,拙荆与豫州太守苏燮之妻是同母姐妹,两家早已指腹为婚,互换庚帖,犬子实不堪配贵主”

梁绛“嗐”了一声,语气微含不耐“老奴方才的话,裴大人敢是一字都没听进去想尚主的公卿勋贵能一直排到永宁门外去,为何陛下独独看重裴家能不能合公主的眼缘,这谁也说不准,但令公子纵然未能雀屏中选,裴家的忠心,陛下却是看在眼里的。”

“还是说大人执意要和陛下掰手腕,不惜阖族前程,也要维护这段婚约呢”

裴鸾寂然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拱手朝梁绛谢道“我明白了,多谢内监指点。”

梁绛矜持地点点头,面上仍带着雷打不动的三分笑意“裴公为人一向透彻,您想开了最好。如此,老奴也可回宫向陛下复命了。”

待送走梁绛一行,裴鸾将裴如凇叫进书房,颓然倒在圈椅中,向他宣告了这个消息“陛下似有择裴氏联姻之意,你与钟州苏氏的婚约,看来是要作废了。”

“陛下宠爱持明公主,她又在松阳立下大功,为了奖励她,婚事必定如她所愿。你的才貌出身都是一流,除非公主眼光特异,否则绝不会看不上你你笑什么”

裴如凇勉强克制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安抚道“父亲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坏,横竖都是入仕,门荫或是尚主并无区别,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还是看各人本事。”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主动分忧,裴鸾心中稍感宽慰,然而他对裴如凇寄予厚望,原本指望他能拜相封侯,成为一代名臣,却被公主横插一杠,拐上外戚这条路,又深觉不甘“你知道持明公主是什么性情她可是在松阳亲手砍了符家兄弟的脑袋此女绝非池中之物,佛口蛇心,暴戾恣睢,不是好相与的。”

关于持明公主的评价,裴如凇前世听过太多了,比这骂得更难听的数不胜数。闻禅仿佛天生就没长“脆弱”这根弦,她从不在意这些蚊子哼哼。而裴如凇怀疑过,犹豫过,也争辩过,只是最后人都已经化为飞灰,再去分辩什么正邪对错,已然毫无意义。

重活一世,他理当看得更开,声名都是身外物,只要能重新回到她身边,裴如凇无所谓她是什么样的人。但此刻裴鸾的话仿佛扎进他掌心的毒刺,令他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恼怒来。

“符氏兄弟的恶行恶名,父亲是在行宫禁军哗变时才知晓的吗”

裴鸾道“符氏贪酷,朝中早有风闻,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令人措手不及。”

“朝中上百号官员都知道,只是碍于贵妃深受圣宠,所以皆闭口不言,最后放任两个跳梁小丑酿成大祸。”裴如凇轻声问,“在其位者袖手旁观,公主只是做了臣子该做的事,为什么就要被称作性情暴戾”

“她有什么错错在没有龟缩在皇帝身后、等着不知道在哪儿的援军去救她吗”

裴鸾“”

他不明白裴如凇为什么对他随口一句话反应如此激烈,仔细想想,裴如凇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自古以来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做来就是逾越本分。裴鸾有心敲打他一番,但转念一想,裴如凇若真做了驸马,那他对公主尊敬一些也不是坏事,于是冷静地虚咳一声,淡淡道“也罢,你能这样替公主着想,便胜过旁人一头。来日若真尚了公主,也需一般地恭谨相待,不要心存怨怼,给裴氏招来祸患。”

裴如凇漠然地向他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世家从来如此,每个人都是巨大巢穴下的一只蚂蚁,一生使命就是维系家族声望。不管是裴鸾还是裴如凇,不管是否情愿,只要冠上了这个姓氏,就注定要与这庞然大物的荣辱同生共息。

柔福宫中。

闻禅从宫女手中接过内廷司递来的画卷,在长案上徐徐铺开,露出裴公子那张风华绝代的俊秀面容来。

画中人含情凝睇,也许是心怀期待,眉眼显得尤其温柔,如同隔着一张纸与她脉脉地对望。

很难说现在是什么紧要关头,但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不是看画,而是看向闻禅,好像都在紧张地等待她揭晓某个答案。

公主垂眸注视着画卷,神色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出惊艳。就这么静了片刻,殿中仆婢屏息得几乎背过气去,忽然看见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似乎有点无奈,但绝非被迫妥协,反而像是拿谁没办法的样子。

闻禅命宫女将画卷收好,连同先前准备好的两卷一道交给梁绛“有劳梁内监替我转交父皇,请圣上过目吧。”

梁绛眉梢上挂着笑意,柔声应道“老奴这便向回去陛下复命。”

闻禅对新送来的画卷没有一字评价,旁人也不敢多问,只是在晚间宫人进来伺候梳洗时,她忽然问远处那名提着铜壶的侍女“我记得你是新拨进来的那一批,叫白雪,是吗”

那侍女忙上前来答话“回殿下,奴婢是叫白雪。”

新送进柔福宫的奴婢,经狄敏筛选过一轮后,最终挑出四个能近前侍奉的,分别取名青霜白雪紫霞红霓。闻禅用人不多,平日里习惯了纤云飞星,对其他人只记住了大概名字,和人脸还对不上。

“回头记得和狄尚宫说一声,”闻禅随口吩咐道,“改叫玉露吧,白雪这个名字以后别再用了。”&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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