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总是这样被烘托起来的,人类天生有一颗看热闹和八卦的心。他们跟着唱跳,被要求回答一些问题,或做一些亲密的举动。这些本来私下里很自然的事情,到了众人面前却让人忸怩。
外国人的表达总是更直接,最后表演结束,旁边的人抱在一起接吻。林逸生十分不好意思,她看看周围,在场的中国人只有他们两个,她犹豫地转过头,易为洲正在看她。
这种时刻很少,那种一眼万年的眼神,只配在特定时刻才该有。那点忸怩被她忘却脑后,眼里只剩下眼前的人,周遭的喧嚣好像也不复存在。
易为洲抬手抚摸她的眼睛,她才现自己不自觉流了泪。
这一刻本不该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低下头悄悄擦眼泪。
易为洲抬起她的下巴,他的吻落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热烈地回应他。
人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人难以忘怀,她曾经一直期待的,或许早已得到了,并不是非要一个仪式来证明。
六年了,时过境迁,兜兜转转,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人焕然一新,她甚至有点开始期待所谓的七年之痒,彷佛这样就能从这段感情里抽身。
有些东西会是永恒的吗?那一刻,她相信过。
但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某个片刻。
那晚易为洲是什么心情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声势浩大的婚礼他亲身经历过,无非是按着事先定好的流程走过一遭,他恍惚记得宋露晞在说我愿意那三个字的时候语气还有些哽咽。底下一片起哄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该吻上去,嘴唇短暂相碰的几秒他没什么感觉,大庭广众之下接吻能有什么感觉,舞台上的猴子才会这么干。
直到这天晚上他才明白婚礼的意义,不在于掀开头纱那一刻的悸动,不在于说我爱你和我愿意时候的虔诚,而是看着怀里的姑娘带着勇气和爱意忍不住落泪时令人心疼的瞬间。
他从前从不在意这些,觉得所谓仪式的意义都是人自己瞎想出来的,此刻他却有些感恩,感恩他的姑娘让他体会到从不曾体验过的人生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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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三天,他有感觉她的情绪在慢慢变好,还盘算着回去怎么劝她换一个医生。可是那天两人在白崖散步,那里人很少,人们都在海滩休息,他站在她身后,看见她张开手臂闭眼的瞬间,心里迸出一阵巨大的恐惧。
他紧张地喊她的名字,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林逸生头也不回地笑着说我只是吹吹风,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这话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一些,但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心里还是觉得后怕。他终于现他其实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孩,回去的路上他都板着张脸,心情很不好。
林逸生看出来,反而冲他扮鬼脸,说你再板着脸谁愿意下次再和你出来玩。
看着面前娇俏的脸庞,他缓了神色,却不敢看她,说抱歉。
“不和你计较啦,这次旅行我挺满意,就不和你说谢谢啦,我们扯平。”
他的姑娘可真好,那时候他这么想。
本来计划住上一周,可是第五天晚上邓铭打来电话,易为洲不耐烦地说你就不能自己看着处理吗?两人又说了几句,易为洲语气不太好。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台边吹风,手里端着一盘水果,静静地听他讲电话。
待他挂了电话,她听见他说:“坐在风口吹是想感冒?”
得,这是又把火迁移到她身上了,她瘪瘪嘴,也不在意,转过头问他要不然明天就回吧。
这下轮到易为洲语塞,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林逸生叉了盘里的一个芒果喂给他,他张口接住,手上抚摸着她的长。
“那就明天晚上回。”这样美好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回到北京两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他也是舍不得。
“还有一点时间,想不想见见陈楠?”
原来他都知道。
林逸生摇摇头,说不用了,她现在不在法国。她当天就收到消息,陈楠说她已经回国了,没和任何人说,也不便透露位置。她不再回复消息。
易为洲点头,不再多说。
那这就是最后一个夜晚了,俩人靠在躺椅上依偎着坐了很久。夜深了温度低下来,她是缩在他怀里被抱回去的。
他关了窗,炽热的身体覆上来,黑色的眸子里说不清的情绪,她缓缓圈住了他的脖子。那晚做得有些狠,她忍不住求饶他也不放过
。
天色见白,她终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身上一双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腰,她浅浅地挣扎了一下,没什么变化,于是放任不管。
易为洲抱着人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心里突然很舍不得。当年她说要出国,两人吵架冷脸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抓不住吗?得不到吗?放不下吗?
这种得不到答案的思考让他厌烦,他从不为难自己。
紧了紧怀里的人,这时候整个小镇都还没苏醒,房间里很静,他知道她大概已经睡着,用带着点恳求的语气和她商量:“跟我回去好不好?回北京好不好?”
林逸生像是有意识一般,她动了动,抿抿嘴唇,喉咙里出很轻微的声音,真像是在答应他的请求一般。
他看着林逸生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他自己这低声下气想要肯定答复的样子。他知道清醒时候问出这个问题她铁定不会答应,大概还会和他冷脸。
易为洲起身清理了一下背上的伤口,刚刚动作太大,有些撕裂了。
他回到床上,抱着人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