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趙老師照顧你一晚上,這衣服也是他的,還不跟趙老師說句謝謝?」
林逾靜替她說話,小丫頭馬上乖乖地喊了聲趙老師,甜糯糯地說道:「謝謝趙老師照顧吱吱,對不起,都怪吱吱昨晚睡著了,所以不記得了。」
小姑娘誠意十足的道歉讓趙珏手一抖,他看了眼後視鏡裡面帶微笑的林逾靜,「好了好了,和趙老師說什麼謝謝,說吧,有什麼想吃的,我去給你們買。」
三個人提著打包好的早餐到了樓下,林逾靜牽著林吱吱的手,他手裡還提著趙珏買來的豆漿,「要不要上去坐坐?吃了早飯再走?」
趙珏就等著這話呢,他這跟著忙前忙後一晚上,吃頓飯的資格總有吧,再次跟著林逾靜進了他的家,趙珏感嘆今時不同往日,「上次在你家吃早飯時還被你凶過呢。」
趙珏半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屁股一坐拿了根油條開始往嘴裡塞,林逾靜聞言一怔,對趙珏說道:「上次你喝多了酒大晚上在我旁邊又哭又鬧,我一晚上沒睡好,早上擺點譜不算過分吧?」
酥脆的金黃色外殼讓趙珏一噎,他接過林逾靜遞來的筷子,不確定道:「又哭又鬧?真有這事?」
當然是編的,林逾靜總不能告訴他不知道你發的哪門子羊癲瘋,大晚上抱著我親了一口還叫著別人的名字,林逾靜一臉正經道:「當然了,我以為你記得呢,原來你全忘了。」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趙珏老臉一紅,難怪林逾靜後來瞧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搞半天是自己大半夜發酒瘋了?但挽回面子是有必要的,趙珏解釋道:「其實我平時喝了酒也不耍酒瘋,可能是那天心情太差…。。」
成年人傷心的理由過去過來就那麼幾個,林逾靜大概猜到由頭,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沒事,我理解。」
飯桌上一下沉默住,倆人各有心事,趙珏滿腦子回憶著那晚斷片的記憶,林逾靜則考慮這次事後要怎麼感謝趙珏。
「上次那事……」
「這次這事……。」
兩個人同時出聲,又同時頓住,坐在中間啃燒麥的林吱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撲哧一笑,指著兩個大人說道:「爸爸,你和趙老師心有靈犀!」
林吱吱現在認得不少字,自從上次被他羅叔叔誇過會說成語後就對詞彙起了莫大的興,他拍了拍她的臉蛋,「什麼心有靈犀,你不要亂用成語呀寶貝。」
林逾靜對女兒說話時會垂下眼眉的弧度,聲音溫柔得像漂浮在西湖水上柔軟羽毛,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柔和下去,他對這個詞刻板印象挺重,下意識會聯想到形容情侶。
「其實人家小姑娘也沒說錯,心有靈犀拿來形容朋友也行嘛,」趙珏打林吱吱,「吱吱,你知道心有靈犀的犀怎麼寫嗎?」
小姑娘伸出手,在桌子上劃出一豎一點,趙珏看出來了,她寫的是拼音。
趙珏本來夾著最後一個豆沙餡的包子,看著她的比劃轉了方向,香甜的小籠包放在小丫頭碗裡,「吱吱竟然把拼音寫對了,來,叔叔獎勵你吃甜包子。」
小姑娘被她哄高興了,連帶著飯後爸爸遞來的藥也乖乖吞了下去,林逾靜看她喝完一杯溫水,摸了摸她額頭,「去睡會兒覺,爸爸中午吃飯再叫你起床好不好?」
「好!」
小丫頭身體還有些虛,躺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林逾靜走出房間,趙珏跟大爺一樣坐沙發上玩手機,一頓飯的時間讓兩人的氣氛自然不少,林逾靜坐過去,「昨晚的事謝謝你了。」
按理說只是一通打錯的電話,趙珏拒絕或者無視都沒關係,但他卻穿著全套家居服出現在了林逾靜的家門口,說來也怪,林逾靜竟然對趙珏這番行為沒有太意外。
拋開那些誤會來看,趙珏其實是個善良又熱心的人。
趙珏搖了搖頭,「上次我大半夜醉酒那事也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指不定得在路邊淋一晚上雨,感冒都是小的。」
「這不一樣,上次那事我也是被迫,但昨晚你明明可以拒絕的。」林逾靜手指上的紋身一晃而過,趙珏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看著他那幾筆簡單的黑色線條問道:「不說這個,之前我一直很好奇,怎麼在手上紋這個圖案,有什麼寓意嗎?」
林逾靜抬起手,修長的五指分開,飄逸的尖毛草葉子環住白皙的中指,林逾靜想了想,回道:「我有個在做紋身師的同學,看見他朋友圈的發的水墨圖案覺得很有,就想去試試看看自己紋上好不好看。」
「一棵野草而已,沒什麼特別的寓意,後來覺得太疼了,也沒去紋更大的圖案。」
林逾靜睫毛微顫,說話時手指下意識摩挲指背上的圖案。
其實他說了謊,這個小小的刺青不是沒意義,那是林逾靜最迷茫的一段日子。
父母厭惡的視線和身邊人的冷漠都讓他覺得自己像一隻陰溝里苟且偷生的老鼠,他平凡、粗鄙、在社會的最底層掙扎,沒有一技之長,像石階下卑微求生的苦草,紮根在貧瘠的土壤里奮力抬頭,卻終究逃不過旁人隨意的踐踏。
這個圖案,來源於林逾靜對自身極度的厭棄與嫌惡,他恐懼於社會之大竟無自己立足之地,每一步路都像在沼澤中做無用功,心中的痛苦與孤獨無處宣洩,只能坐在街邊破落的小店中,在嗡嗡作響的刺痛中任由針頭扎進皮膚,繪出這麼一個小小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