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请苏芷入屋,还亲自为她奉了茶。
苏芷哪里想到裴川这样年轻,瞧着比她没大几岁,该是二十多出头。
她不苟言笑,手上压着腰刀,大步流星入了裴府。
苏芷对外本就是肃穆模样,她不欲同人明里暗里打官腔,文臣那一副奸诈心肝,太累了。
于是,她开门见山地道:“本司使与沈廷尉今日叨扰府上,乃是奉了皇命探查狐女。”
外人不知裴川与狐女之间的亲昵,只当他是听天家命办差,什么内衷真话都敢同他讲。
裴川心下有自己的计较,想了一会儿,妥帖地答:“自然。狐女虽说是百年邪神,却也算来历不明的女子,官家既要用她,合该查证清楚底细。”
沈寒山抿了一口茶,笑问:“此前一直没寻到机会问裴使,这名可占天命的狐女,你是如何寻来的?”
“说来羞惭,并不是下官欲为官家分忧解难,才不远万里寻的狐女,而是她自报家门寻上家府,让我得了巧宗儿。狐女一心想亲近龙泽、增进修为,奈何宣德楼门前有神灵护龙君,她不得入内,这才几番辗转至下官家宅,寻我引荐一回。”裴川意味深长地道,“说来也巧,狐女和官家真有缘分,没几日她便撞上了巡狩出行,得来千载难逢的面圣时机,足以得偿所愿。”
沈寒山玩味道:“裴使倒是心大,狐女要你帮着造桥引荐,你便从了她的意。殊不知,若她有歹心,你恐怕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真是糊涂呀!”
他这话看似贴心贴肺为裴川着想,可话里话外难免有质疑裴川行事的意思。寻常官吏都擅中庸之道,在庙堂沉浮,大多明哲保身。谁会冒进行事,上供狐女,去图那一点夸赞与封赏?若是一个不稳妥,官家受了伤,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裴川怎么担当得起?
这一回,裴川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是被鬼障了目,还是被富贵迷了眼。
裴川没料到沈寒山这般敏锐,一时无言,如坐针毡。
倒是沈寒山做事圆融,他给人当头一棒,又自个儿递上了甜枣,让人顺着他的台阶下。
沈寒山道:“想来也是狐女魅术高超,竟把裴使蒙蔽了,诱你去冒这个险恶!往后留她在府上,你可得处处小心,莫再着她的道。”
裴川苦笑一声,俨然一副听劝的口吻,从善如流答:“是,沈廷尉教训得对。如今想来真是沁出一身冷汗,往后需再提心吊胆几分。免得狐女对外又动手脚,给我家宅招来灾祸。”
“正是了。”
苏芷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两人你来我往,说话俱神神叨叨。
她听得不耐烦,朗声问:“狐女在何处?引本司使见一见她。”
“请苏司使随下官来。”裴川如蒙大赦,忙起身,迎苏芷进内院。
他也不想和沈寒山多接洽了,这厮话里有话,八百个心眼子,应对起来脑壳子疼。怪道都说沈家相公聪慧,朝堂中处世如鱼得水。
苏芷正想走,还没迈出左脚,衣袖便被人一拉,逼她止住了脚步。
踅身一望,小娘子迎上一对俊俏的凤眼,原是沈寒山在拦她。
“你做什么?”苏芷不耐烦,有外人在又不好发作,怕落老搭档的颜面。
奈何沈寒山不懂苏芷给他留了情,他贼心又起,贱兮兮地逗弄人:“唔,狐女这般凶恶的妖神,苏司使不备些防身符箓么?外人不顾你安危,可我心疼,自是要庇护、提点你一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