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怔怔看着鸡腿,一言不发。
她好久没吃过荤食了,口齿生津。
珠儿想吃,然而她也有骨性。她为自己没有堕落成母亲那样而感到自豪,她还有自尊心与反击心。
于是,珠儿狠狠拍掉弟弟的“施舍”,低声道:“谁要你好心!”
她快意,这么久的“忍辱负重”,终于报复回一次。
但珠儿反抗以后,又觉得很是后怕。万一阿娘看见,又或者弟弟告状,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她惶恐不安时,弟弟默不作声去捡那一只鸡腿。
珠儿看着弟弟瘦小的身子,心里一阵愧怍。她不该欺负一个孩子,无论他是郎君还是小娘子。
弟弟小心翼翼拿水瓢舀水,仔细洗了洗鸡腿沾染上的草木灰。
随后,他又一次抬头,笑着和珠儿说:“阿姐,那我们一起吃。我们小心一点,别让爹娘看见。”
他怎么任她欺负啊?他怎么没脾气啊?
明明他是爹娘的宝贝郎君,他怎样折辱她都没事的。
这时,珠儿隐隐约约意识到,家中男丁,也有那么一两个“好人”,凤毛麟角。
她和弟弟一起吃了鸡腿。
真的很好吃,吃得她眼眶发烫,喉头哽咽。
……
珠儿又想起那一只鸡腿,她欠弟弟“鸡腿”之恩,她知恩图报,在恩情还未偿还之前,她不能丢下小孩。
珠儿再一次回到了破屋里,弟弟倚靠墙角,饿得奄奄一息。
他没有走动,在这里等她。
看到珠儿来,弟弟微微一笑,喊她:“阿姐。”
珠儿恹恹地应了一声:“嗯。”
“阿姐……是不是找吃的去了?”
珠儿皱眉,心道:他饿了,便想奴役她吗?想得美。
岂料,珠儿猜错了。
弟弟从怀里拿出一个沾了土的芋头,奉到珠儿面前:“阿姐,给你吃。”
珠儿震惊,他居然还有吃的?她明明把所有吃食都带走了。
珠儿问:“打哪里来的?”
“我、我上外边挖来的。我怕阿姐找不到吃的,给阿姐存着。这样,你回来,就有吃的了。”
“……”珠儿已经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生了火,烤了芋子。
她和弟弟分食,一人一半,前所未有的公平。
她想,要是这个家中宝贝男丁,愿意成人以后供养她的话,那么拉扯他长大也没什么。
珠儿也成了“母亲”,但又与“母亲”不同。
她知道,弟弟不是白眼狼,他们是家人,他们会相亲相爱,互相帮助。
有了亲人,珠儿不再孤单了。
珠儿没有谋生的能力,好在她皮相好,能说会唱,有乐伎班子愿意给她活干。
珠儿没有签下卖身契,她和弟弟说好了,待弟弟十三四岁,能做农活儿,他们就一起逃到别处去生活。他种地,她养鸡鸭,鸡鸭能生蛋,蛋再孵小鸡鸭,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到时候,她给他娶一房媳妇,他们夫妻俩一块儿孝敬她。
夜里,两个人望着烛火,憧憬美好的梦,仿佛未来可期,一切幸福事唾手可得。
弟弟也很孝顺,他学会了生火做饭,等阿姐回家就有热水可以洁面洗漱,还有米粥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