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嫣然心里生骇,她怎么都没料到,官家不傻,早早就发现了这一端倪。
为了稳固帝位,便要伤她杀她吗?
她不是他膝下的百姓吗?不是都说官家爱民如子吗?
他就这样打杀他的孩子吗?!
纪嫣然不明白,她困惑的事情太多了。
她只知道,官家不配为君王,这样的人……不配坐在龙椅之上。
她不可能把沈寒山的身份和盘托出,也不会指认裴川……
于是,纪嫣然咬紧牙关,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陛下再如何问,我也不知情。我算的都是天命,无人告知,无人指使!”
“好、好!倒是嘴硬!”陈屹朝范献瞥了一眼,来人再泼上蒜水,摧残那些已是遍体鳞伤的背肤。
“啪!”长鞭再次挥下,直把纪嫣然打得压地,隐没入土里。
她那样低微,又那样巍然。
她死不认罪,这样一来,就能护住裴川。
他是个好孩子,不该吃这份苦头。
她比他年长,早就历经沧桑,也活够了。
她死了,不亏。
纪嫣然的血快要流尽了,她想,她的少年郎不要因她伤心落泪。
她一点都不委屈,一点都不难过。
只是,她总嘴硬,没有好好对他说过“爱意”。
但是,裴川应该知道的吧?她是爱着他的,是喜欢那个不顾一切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郎的。
所以啊,好孩子,你不许来救我。
千万、千万,不要来。
只可惜,纪嫣然还是算错了,她的家犬那样在意主子,怎会不来呢?
陈屹有意召见沈寒山、裴川、苏芷三人,想看这位出逃的前朝皇子是否有寸许驭下的真心,会不会暴露身份。
不自暴也不打紧,那就让纪嫣然好生看着——她咬紧牙关要保的主子,是如何冷血无情,是如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
这样一来,寒了手下人的心,纪嫣然口舌再硬,也未必会忠心效主。
尘世里,再忠的将,也不会罔顾自家性命。
浮屠众生都是人,求生乃是人之本性、人之常伦。
只可惜,人与人还是有不同的。
纪嫣然喜欢的少年郎,还是奋不顾身来救她了。
裴川来了。
他本想同陈屹据理力争,可看到姐姐如同落水狗那般匍匐在地、浑身血污时,他眼眶还是红了。
狗皇帝,他怎么敢的!
裴川双手紧攥成拳,浑身不住战栗。
他真想提刀杀了陈屹,然而理智告诉他,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不能冲动,否则会害了沈寒山、害了苏芷。
还要他忍吗?!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
想好好活着,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就这么难吗?
陈屹望着他手下的臣子,意味深长地道:“何来策天命的狐女?一切都只是连篇谎话!她知前朝事,乃背后有高人指点。朕已查明,前朝三皇子死里逃生,流落民间。他若活着,该有二十多岁了。此女,定是受他指点与教唆,这才胆大包天敢来诓骗朕!”
言下之意是,若想救下属,自个儿招认吧。
沈寒山想来只觉可笑,若是陈屹谋反,他定能冷眼旁观下属遇害。那他……凭什么认为他们会老实交代来历呢?
除非,他目的不在此。
今日只是为了告诫与试探,再让纪嫣然寒心,由她说实话。
沈寒山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想:不知纪嫣然是什么样的脾性,若她吃不住苦头,抖出他的身份,那复国大业便功亏一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