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杀气腾腾地提起刀,冲着沈月明杀来,银芒一闪,直扑向她的颈部,死生一线……。
电光火石之间,沈月明的眼前突然闪过爷爷的样子,孩子,有时候就只差这一点点,只要能坚持,再坚持,还是坚持,或许就有转机。
为了爷爷,为了小黎,也为了自己,沈月明咬咬牙,就地打了个滚,刚好堪堪地避开那将官的大刀,倒地之时,她反手握刀,用力挥去,正中那人脚踝,他大叫一声,翻倒在地。
说来迟那时快,沈月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上前一刀,血箭激射而出,瞬间收割了那人的生命,但也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她栽倒在地,浑身上下,再无半分气力。
剩下的几个士兵眼见主将被杀,顿时惊慌失措,面面相觑,纷纷后退数步。过了好一会儿,连沈月明的身上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也不见她动静。有个胆大的,走上前几步,用脚踢了踢沈月明,见她还是一动不动,众人这才放心下来。“兄弟们,这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大家一起上,将他的头颅割下,去向长公主邀功去,没准儿,能赏咱们不少金银珠宝呢”,大家顿时蜂拥而上。
“啊,啊,啊”,数声惨叫霍然响起,又戛然终止,在空旷无人的雪地里,尤其让人心惊胆寒,仅剩的几个北陵兵摔倒在地,气绝而亡,每人身上都有好几个血洞。
沈月明的手里紧紧地扣着一个盒子状的箭弩,这是临行前,燕同律硬是塞到自己怀中的,没想到竟在关键时刻,真的派上了大用场。方才她已精疲力尽,只能智取,倒地后便装死不动,敌人果然上当了。
“小黎,你瞧见了吗?我,替你报仇了”,沈月明躺在地上,看着灰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一片,两片,三片……,冰冷的感觉越来越近,不多时,她躺着的地方渐渐被白雪覆盖,几乎看不见半点痕迹。
半梦半醒间,沈月明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叫着自己的名字,“阿月,阿月,你醒醒,快醒醒……”,她头一歪,彻底地昏死过去。
很想睁开眼睛,可浑身却没有一丝气力,脚底酥麻绵软,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沈月明正浑浑噩噩地挣扎着,守在床榻的婢女见她虽未睁眼,但眼皮开始颤动,心中大喜,一路飞奔出去报信。
感觉有人将她轻轻扶起,喂了些温水,“阿月,阿月,你怎么样了?快醒醒”,有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叫嚷着,沈月明觉得这简直就是个苍蝇,赶也赶不走,好吵……。
心中烦躁,自然力气就大,终于勉力睁开眼睛,触目之处竟是燕朝歌那张放大的俊脸,见她醒来,燕朝歌顿时欣喜若狂,“阿月,你可算是醒了,都昏睡两天两夜了,大夫说如果你再醒不过来,就……”,说到这里,他的眼角微微红。
“燕朝歌,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居然在阿月面前哭鼻子,也不嫌丢人”,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沈月明循声望去,燕同律正站在床的另一侧,脸上依旧是冷冷拽拽的样子,只是眼里隐有一丝抹不去的担忧。
心中甚暖,沈月明小声地说道:“我好多了,不要担心。对了,阿简呢?”,刚醒来就挂念着那个病秧子,燕朝歌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当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答道:“那只病猫去巡营了,傍晚方归”,沈月明“嗯”了一声,微微放下心来。
“对了,还有小黎”,她猛然坐起来,正好拉动了左脚的伤口,疼得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燕同律赶紧按住她,沉声说道:“你放心,小黎的尸身已经带回来了,就安葬在营地外,等你好些,便可去探望他了”,其实这次能够及时找回沈月明,多亏了小黎临死前,按照约定的暗号指明了沈月明逃跑的方向。
闭上眼睛,沈月明难过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小黎,自己这次恐怕真要埋骨荒山了,小黎用他的命换回了自己的命,想起他那忠烈无比的姐姐,这对姐弟与她非亲非故,竟都能割舍性命维护于她,百姓如蚍蜉,却能撼动大树,以命相交,倾心相顾,自己何其有幸!
喝了一碗米粥,稍事休息后,沈月明便将山上所见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众人。北陵战败,退出寒江关,却暗中将主力部队撤到山中,意欲合围,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与燕朝歌从莺歌姑娘那里探听的消息相互吻合,可信度极高。毫无疑问,北陵的主力部队是在寒江关驻守,孰料他们故布疑阵,背地里偷偷地撤出城区,借助青崆山的有利地形,散入山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唱了一出空城计。
一旦大显的军队起总攻,必定会极快地击溃守城的微末兵力,长驱直入,深入城中,便犹如困龙于湾,形成闭门打狗之势,届时北陵扼住城门关隘,占领要地,从外部左右夹击,则此役必败。
好一条毒计!素闻七皇子元天沛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三皇子元天廉又已阵亡,这样的大手笔,当然是出自那位定坤长公主,元天华之手了。
合该是天佑大显,此事先后被燕朝歌和沈月明撞破,难怪那帮北陵兵死咬着自己不放,原来是唯恐被他们洞察先机。
沈月明目光坚定,抬头看着两人,道:“既然他们想要瓮中捉鳖,那咱们便将计就计,看看究竟谁是鳖,谁才是瓮?”。
“好,好,好,都听你的,这次就让黄疆和袁真领兵,他们都是沙场老将,临敌经验也很丰富,大可放心,你就待在外面,压阵指挥,切勿劳神过多”,燕朝歌看着她几近透明的脸,心疼地说道。
“不,这次我一定要亲自去”,沈月明坚定地说道,“阿月,你不要逞强,虽说临潼关一战,北陵元气虽伤,但终究未波及筋骨,敌军的主力部队犹在。咱们从兵力上来说,仍然处于劣势,更何况这次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又重伤在身,大夫特意叮嘱,一定要好生静养,否则会落下病根的”,燕同律也是一脸不赞成地说道。
极缓地摇了摇头,沈月明的目光中透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倔强,“我姓沈,出身护国侯府,幼承庭训,身体里流淌的,是沈氏一族的血脉。我的爷爷,还有诸位叔伯都将一腔热血洒在了寒江关的这片土地上,他们毕生所求的就是保家卫国,四海安康,能让老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如今,北陵的铁骑已经践踏了我大显的疆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颠沛流离,饱受战争之苦”。
说到这里,眼中闪过泪光,“还有碧云和小黎,他们用命护我平安。还有,牛家村的乡亲们,他们为了帮助我们打赢临潼关那场仗,硬生生地舍弃了,居住了数十载的家园。和他们相比,我这点伤算什么?难道我还要继续躲在他们身后,修身养息,静坐惜命吗?”沈月明不由悲从中来。
“两年前,北陵的定坤长公主元天华,曾与我有一面之缘,这次战场再次相见,她定是认得我,如果此次诱敌的统帅不是我,以她的聪慧,咱们必然会被识破,届时功亏一篑。如今敌我双方兵力悬殊,正面较量,伤亡不可预料,到时又会有多少我大显的好男儿战死沙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沈月明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挣扎着起身下床,脚步蹒跚地走到燕同律面前,单膝跪地,道:“请信王殿下成全”,燕同律闻言,心中一震,这是沈月明第一次以封号来称呼他,这是想要告诉他,此战非她莫属,这也是在以死请战,不成功便成仁。过了半晌,他闭上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燕朝歌早已知道沈月明心中所想,眼见她主意已定,断不会更改,便立马扶起她,说道:“阿月,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咱们就要做个万全之策,先商讨一下如何部署的问题”。
沈月明颔,道:“这几日雪下得厉害,我军物资紧缺,必须战决。这次进山,我现青崆山第四横向山脉的北面,正对着寒江城的东南门,城池三面环山,唯有东南方一条道可出入,就像是一个肚大口紧的大袋子”。
她的眼睛隐隐放光,接着说道:“这次敌我兵力悬殊虽大,但苍天护佑,在青崆山北面的山坡上竟生满了火桐树,一旦我领兵入城,敌军合围而上之时,你们便立刻砍倒这些树,点燃后,推下山坡,直接冲向寒江城,那些北陵狗一定想不到他们身后会突然有烈火来袭,必定会自乱阵脚,咱们这次,还是再借火势之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彻底地将他们赶出我大显的土地”。